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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的夜晚,佩蒂姑妈家灯光昏暗的屋子总是坐满了人。

    椅子一直都不够坐的,女士们经常坐在前门廊的台阶上,男士们靠在栏杆上,要不就坐在纸箱子或院里的草坪上,把屋子挤得满满的,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人们聚集在玫兰妮周围,好像聚集在一面褪色了却依然深受拥护的军旗周围,他们把能够到佩蒂姑妈家做客当做一种荣耀,一种蔑视困苦的快乐,她象征着人们劫后余生保存下来的一切美好。

    那些战乱、无休止的悲痛与长期的劳累都对玫兰妮那双清澈可爱的眼睛无能为力,这是一双洋溢着幸福的眼睛,仿佛外界任何狂风暴雨都不能扰乱她内心的恬静。

    斯佳丽心里很羡慕,她知道自己的眼睛有时还是会流露出饿猫一样的神情,无法如同玫兰妮般平静,就像...以前有一次瑞特谈到玫兰妮的眼睛,怎么形容来着...说是像任何风也吹不灭的烛光,令人有重归故里的幸福感觉的烛光。

    斯佳丽了解玫兰妮对她忠心耿耿,能够为自己的名誉给予帮助,因为任何人,哪怕是玫兰妮最亲爱的阿希礼,只要把斯佳丽惹哭了,都会使她气愤的。

    斯佳丽在工地和建筑商、包工头谈生意的故事传开的第三天傍晚,她坐在前门廊光线稍微阴暗点的地方,使劲拧了自个儿大腿一把,疼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只往外淌,发出抽抽嗒嗒地声音。

    “哎呀,亲爱的,你怎么了?”很快玫兰妮注意到了斯佳丽的不对劲,事实上人们也不可能不注意到,斯佳丽恸哭的动静已经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侧目。

    斯佳丽在玫兰妮眼前哭了一场,呜咽着述说了锯木厂懒惰的工人、堆积着的卖不出去的木材,家门口的豺狼,还有亚特兰大如今流传的议论,沉积在内心的焦急、委屈以及对塔拉的思念。

    “我怎么知道大家会这样生我的气,我只是想如果锯木厂挣不到钱,在塔拉门前徘徊的那些恶棍就会夺走我们的家。玫兰妮,那样现在住在塔拉的人就会无家可归了...呜呜...我没有想去做生意,只是随着阿希礼四处看看。”斯佳丽泪眼婆娑,仿佛内心正经受着巨大的痛苦,楚楚可怜地分辩着:“我看到汤米在买木材,就忘了是在什么地方了——我只想着汤米是我们的朋友,他建房子会需要木材,而我们正好有很多木材——这个时候除了朋友我还能向谁去请求帮助?当时我那么紧张,真害怕忘了阿希礼和我闲聊时说过的那些东西,又担心汤米不要我们的木材......”

    她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爸妈听到这些议论会怎么想,我把奥哈拉家的脸都丢尽了。我再也没脸留在亚特兰大了,明天我就要回去...我可真是不应该,哪怕是饿死,哪怕是被那些提包党人把我们赶出家去,我也不应该去求别人买我们的木材......”

    “我的天,宝贝儿,我绝不能让你回塔拉去,这家里要是没有了你,我再也不会感觉愉快了。你是这么的亲切这么的勇敢,你为我们牺牲了这么多!”玫兰妮激动地转身对满屋子的朋友说起在塔拉发生的事情,把斯佳丽描述为一个英雄,“想一想斯佳丽为我们做过多少事,战争期间她一直与我们大家站在一起!我生小博的时候,要不是斯佳丽,我就死在亚特兰大了。而且她......是的,她还杀了一个人,这件事你们不知道。为了保护我们斯佳丽亲手杀过一个北方佬!男人们还没从战场回家的时候,她像奴隶一样什么都干,就为了我们这几张嘴,我一想起她犁地、摘棉花的情景,我就......呜,亲爱的!”

    说到这里,玫兰妮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俯□吻了吻斯佳丽的头发。

    斯佳丽顺势把脸埋在玫兰妮的裙摆里面,人们只能看见她的身体在一颤一颤的。

    玫兰妮的声音在发抖,眼泪也哗啦哗啦的流下来了,她再次转过身,以庄严的声调说:“我认为斯佳丽没有错,她是我最最亲爱的姐妹!如果还有人想说些不该说的话,就不再是我们家的朋友,我永远不再欢迎她来我家!”

    因为玫兰妮的庇护,流言一下子平息下去了。

    斯佳丽牢记瑞特前世给过她的教导,“要是说起钱,你是够精明的,不过你和人打交道,却一点也不精明。因为你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我的宝贝儿。别的女人,如同梅里韦瑟太太等等,也在想法子挣钱,但她们的事业都不得意,所以没有触犯那些南方男人强烈的自尊心。她们总记得婉转的让大家知道,她们现在干活是不得已的,一旦有个男人来解放她们,让她们摆脱这种不适合女人的劳动,她们就立马不会干了。因此大家都为她们的处境感到难过。因为替别人感到难过是一桩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如果他们能够出于同情心帮助一下处在困境里面的朋友,就更值得高兴和骄傲了。就为这一点,亚特兰大人就能够原谅你。”

    斯佳丽现在就是奉行的这一个策略,装出一副毫无能力与隐忍的模样,亚特兰大的贵人们一看心就软了。

    斯佳丽勿需用言语去表达,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博取人们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