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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离开后不久,每日便有灵鸟往来于神魔交界地和苍龙王宫之间,定时带来一封龙王的家书。

    即使他的信里从不提前方的情形,苏兰也能大致猜到。

    比如他忙起来,便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平安。

    比如他得了空闲,那就是洋洋洒洒的一篇文章,从不直切主题,拐弯抹角的劝她莫要轻举妄动,一切有他便好。

    比如他实在很闲了,信里就会捎带上一两句含蓄的情话。

    苏兰的回信直接的多,总是先谈一下近况,说说阿婴的事,然后在末尾添一句‘今天也很爱你’,落款多是素澜,有时候下笔没留心,也会写成苏兰,本来提笔欲改,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所谓,反正他看的懂,便作罢了。

    起初,阿婴听她的话,会趴在桌子上乖乖磨墨,后来瞄到几眼信中内容,嫌弃娘亲把肉麻当情趣,说什么都不肯了,只是坐着,晃荡两条肉肉的小短腿,拿着一包零食啃,苏兰把他的零食收起来了,他便抱着手生闷气。

    苏兰问他:“有什么想和你父王说的?”

    阿婴想也不想:“没有。”

    苏兰叹气:“好歹说上几句。我在他面前说了你那么多好话,你配合一点。”

    阿婴嗤之以鼻:“你想我说什么?也跟你似的,天天很爱他——恶心。阿娘,你电视剧看太多了,我都不知怎么说你。”

    苏兰笑了笑,放下笔,吹吹纸上的墨迹:“他心思重,多讲些好听的,省的他成天胡思乱想。”

    阿婴撇嘴:“你把他捧的飘飘然,以后有你受的。”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我的零食呢?还来。”

    苏兰摇了摇头,坚持:“不能吃了。”起身,将信系在灵鸟腿上,抱起阿婴往外走:“走罢,我看着你写完功课,等会儿带你去玄武王宫,陪我怀嘉姑姑解闷。”

    阿婴嘀咕道:“帝宫那老头子病的不轻,父王辈分最高,他指婚选了女儿。虎王比父王小上一辈,他把妹妹嫁了过去。小乌龟比父王小上两辈,他又嫁了个妹妹。现在可好,称呼全给弄乱了,鸟王和乌龟见了我一口一个阿婴侄儿,真不要脸。”

    “当年……”苏兰脚步一滞,回忆起遥远的旧事,轻轻叹了一声:“当年我听说父皇有意将我指给玄武王太子,有一年帝宫夜宴,他留宿宫中,与我太子哥哥秉烛夜谈,我求了太子哥哥让我与他见上一面,谈了整夜,他原本答应了拒婚——”

    阿婴转过头,不满的打断:“为何谈上一夜?——你推了赐婚吧。哦。就这两句话,用得着唧唧歪歪半夜么?”

    苏兰低下声音,悄悄道:“众神之巅终年四季如春,可那年不知怎的特别寒冷,玄武太子……他修为尚浅,怕是有冬眠的征兆,说话实在慢的很,别人说上十几句话,他才能说几个字,我也很无奈啊。”

    阿婴嘻嘻笑起来,拍了两下手:“小乌龟,冬眠的小王八——”

    苏兰收敛笑意:“阿婴!”

    阿婴哼了声,慢悠悠道:“我跟你说着玩的。我早知道了,当年怀贞悔婚,本该由未嫁的同辈长公主先顶上,所以应该轮到怀嘉嘛。那也没办法,谁叫父王不喜欢怀嘉,喜欢你咯。”

    苏兰微微皱眉,迟疑一会儿,凑到阿婴耳边轻声问:“他……他可曾提过,指婚之前,究竟何时——”

    “惦记上了你?”阿婴眼皮抬了抬,想起出生不久,缩在蛋壳里不见天日时,父亲没完没了的碎碎念,一阵心烦,于是口气不善:“你自己问他去,问我作甚?我又不是你们的传话筒!”

    苏兰轻轻捏了下他的脸:“这不正好说起么。”

    阿婴靠在母亲肩膀上,凉凉道:“——记得也问他一声,怀贞与东海龙太子的私情,所有人都当他冤大头,最后一个知情好可怜哦,东海快退休的老龙王出面求情了,他才只好忍泪装大方……呵呵。他可曾有所察觉,他心里最清楚。”

    苏兰发怔,努力在漫长而稍显混乱的记忆中,搜索早年关于龙王的印象,是否有过接触,是否私底下见过……真没有。

    好吧,他修为深不可测,变成其他男人的样子,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也没有。

    身为帝女,她自小在与世隔绝的帝宫中长大,早年便有了才情冠绝三界的心上人,此后千万男子入不得眼,从没结识过陌生男人。仅有几次结伴与妹妹们下凡历练,是救过几个命不该绝的凡人,但大多是妹妹们出手,若是其中有他,那他看上的也该是别的姊妹。

    出嫁前,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空白。

    唯有那次私自出宫,孤注一掷的贸然前来求他……他的沉默,他的欲言又止,他微冷的指尖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痕。

    罢了,还是等他回来问清楚。

    神魔交界地。

    魔族阵营。

    正是严冬时分,这地方的天气又最是诡谲,前天刚下过大雪,积雪足有及膝深,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于是积雪成冰,寸步难行。

    灵鸟从南边飞来,展开羽翼向四王镇守之地而去,周身笼罩在祥和的浅色光圈中,雨雪不能近其身。

    一名魔将奇道:“近来灵鸟来往频繁,不知所为何事?”

    同伴面色冷然:“四王有议和之心,帝宫……哈,天帝能答应就怪了。”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你说,少主这计多妙,若是天帝允了,那自然最好,两方停战休养生息,各不相干。若是天帝老儿不允……四王一乱,众神之巅自相残杀,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大举进攻,胜算足有五成以上。”

    另一人颔首,附和道:“那是自然。少主自幼与魔尊失散,困于神界不得回归故土,卧薪尝胆百余年,为了避开四王的耳目,连神魔交界地都不敢踏足——哈哈哈,谁知那天帝老儿蠢的,竟然亲手把他送上战场,使少主得以使计金蝉脱壳归来,咱们真该谢谢他,谢谢他了哈哈!”

    正说着,主将帐篷的帘子撩起,有人走了出来。

    两人急忙噤声,恭敬立在一边,低头唤道:“少主。”

    来人轻裘缓带,身形颀长秀雅,身着素色翠竹暗纹锦衣,外披白狐皮大氅,腰间环碧绿的玉带,左侧配有朴素的白玉双环佩,如此品质低劣的下界白玉,在他这般高雅的贵公子身上,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长离太子微微一笑,问道:“灵鸟从何处来?”

    其中一人恭谨答道:“众神之巅。”

    长离太子盯着上空的鸟儿,忽而抬起手,指尖凝起透明的灵力,化为一道光芒向那灵鸟飞射而去。灵鸟见了,非但不逃,反而欢喜的鸣叫一声,改变方向飞了下来。

    两名魔将对视一眼,神色间皆有一丝不喜。

    长离太子在神界待了上百年,修习了许多神族的术法,即使归来了也不肯放弃所学,魔尊说过他好几次,见他不听劝,又想反正是些无关紧要、逗弄孩子玩耍的仙法,遂懒得管教他了。

    长离太子抚摸灵鸟的头,柔声道:“你的主人好吗?”

    灵鸟欢快的叫了声,啄了啄他的手心,作为回应。

    “那就好。”长离太子安心了,眼神更为温柔,见鸟儿腿上系有书信,便解了下来,展开阅读。

    目光落在第一行字上,眼中有冰冷的寒光乍然迸裂。

    ——夫君见字如晤……

    一字一字读下来,他的容色渐渐苍白,唇角温和的笑意早已凝住,视线死死盯住信下方的落款。

    ——妻,素澜。

    良久,他将信又卷了起来,重新系好,对灵鸟道:“去罢。”

    身旁有人见他脸色冷寒,小心翼翼试探道:“是否帝宫方面——”

    长离太子淡然道:“这是素澜公主养了几万年的信鸟,与帝宫何干。”

    旁人见他神情愈加黯淡,不敢再出声打扰。

    长离太子站在原地,盯着远隔一条天河的四王营地,长袖下的手捏得骨节泛白。少顷,他转身回营帐。

    一名魔将松了口气,低声道:“少主怎么把鸟放走了?他脸色那么吓人,我还以为今晚准备加个餐,吃烧烤灵鸟。”

    另一人喃喃道:“素澜公主……那不是青龙王的……”

    “跳轮回台上瘾的那位?”

    “对对对,就是她。”

    “少主怎知灵鸟是素澜公主的?莫不是曾经有过交集?”

    “不会吧……青龙王不是成亲几万年了?咦,神界遭逢万年难遇七夜暴雨那次,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还记得吗?”

    “那不是个笑话么?老夫少妻把持不住,哈哈——你问这个干吗?”

    “不是,我记得那次以后,魔宫花草一夜之间凋零殆尽,少主杀光了地牢中所有的囚犯,不论罪行轻重。之后闭关千年,出关后修为突飞猛进,会不会……太巧了?”

    “……”

    鸦雀无声。

    一片沉寂中,一只灵鸟从营帐中飞出,展翅天际。

    行进的方向,众神之巅。

    今晨的信来的格外早。

    苏兰解下信,见那灵鸟片刻不曾停留,振翅迅疾飞走了,不由觉得奇怪。展开来一看,瞬间死死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信上的字迹陌生又熟悉,与她自己的七分相似,带着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记忆的味道。

    多久了?

    九万年?十万年?

    不该觉得陌生的。

    帝宫仙境,年少时的怦然心动,那短暂而美好的三百年相恋相守……那名白衣少年微末的一点仙术,全由自己传授,而她名动上界的书画琴艺,则是他不厌其烦的亲手教习而出。

    信里只有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落款……

    ——魔界长离太子,敬上。

    阿婴闲得无聊,又怕呆在东宫,母亲会叫他读书练功,于是出去溜达了一圈,到六道轮回台附近走了一会儿,回到苍龙王宫,已经过了半日。

    几名侍女聚在一边窃窃私语。

    他身体矮小,脚步又轻,如果不刻意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很多时候便会被忽视。

    就如这一刻。

    “……我早就说了,你们还不信!外头早传开了,陛下在下界养了个外室,这次是要带回宫的,每天都来信催王后答应——”

    “可是王后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呀,怎会气得吐血?还遣退凤宫所有的随从,一个人关在里面翻箱倒柜,不知在干什么。”

    “这有什么不懂的?王后即便对陛下无意,那也是身份顶顶尊贵的天选帝女。陛下纳妾,寻个什么样的不好,非得是个凡人……这不是打帝宫的脸么?”

    阿婴冷笑不止,猛地一脚踏在地上,一声巨响,汉白玉石应声碎裂,数道裂缝一直蔓延到那几名侍女的脚下。

    侍女们吓了好大一跳,惊叫起来,回头看见他,更是脸色惨白,一个个的慌忙跪下,哀声求饶。

    阿婴却不看她们,扬声道:“来人——将这些犯了宫规的长舌妇,全给本太子撵出去!”

    苍龙王宫没有宫规禁止侍女嚼舌根。

    虽然阿婴绝不会承认,但在他的心里,挑拨他父母的感情,那便是犯了滔天大罪,更何况,还是眼下这个时候。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的娘亲回来了。

    好不容易……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阿婴冷眼瞧着侍卫拖走了哭哭啼啼的女人,转身走向凤宫,半道上停下,先行回了东宫,一个人坐在主座上。半晌,叫人传凤宫的总管前来问话。

    那名总管是随王后从帝宫来的,后来王后搬到了离宫,他就跟了去,如今王后回来了,他又跟了回来。

    阿婴阴沉沉地盯着他,直教他背后流下冷汗,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今日……凤宫有何异样?”

    总管心里叫苦不迭,正前方端坐的分明是个小小的婴孩,偏偏目光阴狠极了,长在那么可爱稚嫩的脸上,更叫人害怕。性子也是……沉婴太子容貌肖似龙王,性格却南辕北辙。龙王深沉,寡言,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侍从成群,太子则与他相反——暴戾,易怒,身边总要许多人伺候吃喝,供他取乐。

    最近王后回宫,太子收敛许多,可今日……瞧着又是雷霆大怒的阵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无、无异样——”

    “阿娘吐血了,你告诉我无异样?”阿婴的声音很轻,冷得如冰,忽然跳下宝座,徐徐向他走来:“让我想想,你们神族私底下最喜欢说什么来着?哦……对了。四王,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四只野兽,面目可憎的兽族岂能与高贵美丽的神族相提并论……”

    总管暗想这可冤枉了,帝宫下头的人说的,干他何事,怎的太子迁怒上了?无法,只得跪在地上:“太子明鉴,下官……下官何曾——”

    阿婴站在他面前,冷冷道:“你最好实话实说。阿娘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详细说来,不然当心我把你剥皮拆骨,叫你见识什么才是禽兽。”

    总管汗流浃背:“太子,真的……没什么。早上王后还好端端的,不见丝毫异样,灵鸟如常带来陛下的家书,王后看了,愣了半天,突然吐了一口血。然后翻箱倒柜,前些日子刚收起来压箱底的东西,又一件件找了出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阿婴皱眉:“信呢?”

    “和那些物件一起,都烧了。”

    阿婴心烦起来:“都是什么东西?”

    总管仔细回想:“书画之类的……有一幅画,原来挂在王后房里,一走进去就能看见,这次也烧了。”

    阿婴当然知道那幅画像。

    他的母亲走到哪带到哪,她在苍龙王宫,便挂在凤宫显眼之处,她搬去离宫,金银首饰全落下了,只带走寥寥几件衣物,却没忘记带上那幅画。

    这次回宫,母亲识趣的收拾了凤宫所有‘不该出现’的物件,那幅画像也在其中。

    可为什么突然烧了?

    若没有出现什么变故……不该的。

    阿婴烦躁地转身,坐回椅子上:“灰烬呢?”

    总管愕然:“什么?”

    “烧掉了,总也会留下一点灰尘碎屑吧?”阿婴见他不上道,气不打一处来:“不管剩下什么,全给我拿来,有一点是一点,不许声张,就放在我房里。”

    总管忙点头:“下官领命。”

    阿婴赶走了他,一个人疾步走向凤宫。

    凤宫朱红色的宫门紧闭。

    他委屈极了,抬起手——够不着金色的门环,一气之下坐到了冰冷的地砖上,两条小短腿蹬了几下,用千里传音叫了两声:“阿娘,阿娘!”

    宫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阿婴阴沉森然的神情稍缓,欢欢喜喜爬了起来,小跑进去。

    苏兰气色不佳,容色过于苍白,正从大殿中出来,看见他笑了笑,张开双臂:“阿婴,过来,让娘亲抱抱。”

    阿婴平时总要扭捏一阵子才愿意的,今天却乖巧的跑了过去,投入母亲怀中。

    苏兰安静地抱着他回房,站在窗边,看外头园子里的景色。

    阿婴沉默许久,小声问:“……怎么了?”

    苏兰淡淡道:“阿娘……好像上了一个人的当,有些伤心。”双眸轻轻合上,唇边浮起苦涩的笑意,渐渐又淡去,睁开眼睛时,神色已然舒缓过来,对阿婴笑笑:“——不过没关系,这是最后一次了。”

    曾几何时,在最青涩的年华,那般爱恋过一个人。

    相逢相知相恋,本是最美好的意外,相离相别长相思,本是最刻骨铭心的痛。

    ——终成空。

    九万年的执着,九万年的坚守,原来只是一场骗局,一个笑话。

    你……骗我。

    而今,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亲手打碎了最后那一点记忆留下的遗憾和美好。

    从此以后,便只当空梦一场,天涯陌路。

    苏兰把阿婴放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的问:“阿婴乖宝宝,你父王……是不是有什么隐瞒了我?”

    阿婴晃了晃两条腿,低下头:“他瞒你的,野狐狸不是告诉你了?”

    “看来你也不知……”苏兰若有所思,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亲了口,又抱起他:“回头再跟他算账。太子妃嫂嫂说得了些进贡的宝贝,叫我挑两件带回来,我们一起去瞧瞧。”

    天帝赐宴前,帝宫的来使先到了,带来了每隔一段时间,定然会按时送来苍龙王宫的玉葫芦瓶和匕首。

    侍女捧上托盘。

    苏兰看了一眼,神色不动,对那侍女道:“放下。你回去告诉来使——莫提本宫,就说太子说了,今日帝宫赐宴,他与本宫同行,一道送去。”

    侍女把话原封不动带给了来使,来使犹豫片刻,领命回宫。

    阿婴坐在台阶上,盯着玉葫芦瓶冷笑:“……说起来,怀贞真是我见过命最好的人,身为帝姬与他人有私,天帝老头子得知他的天劫将至,早算计上了,对怀贞和东海龙太子,那是乐见其成。父王老树开花,春心萌动,那更不用说。阿娘——”他抬起小脑袋,似笑非笑:“你和你那小情郎,运气实在太差。”

    “不,现在想想,运气挺好的。真成了,或者跟他走了……那才叫后果不堪设想。”苏兰有点心不在焉,目光落在玉葫芦瓶上。“父皇以我为饵,换沉楼答应奉上青龙族帝王和我的血——”

    “怎么可能。”阿婴嗤了声,提起父亲时,总是免不了面露嫌弃:“他能舍得让你流血?天帝老头子多好的算计,吃准了他千万年动情一次,必然犯傻,先是对他再三推脱,说你年幼,众多帝女中又最为贴心,他想在身边留个几千年,又说按规矩,怀贞悔婚,那便是怀嘉。至于你,谈婚论嫁的对象,应该是朱雀太子、玄武太子,不是他。”

    “后来,父王一再坚持,天帝老头子装模作样的,终于允了,提出一个条件——天后体质阴寒,父王需每隔几月献上一次龙血。谁都知道龙血大补,何况青龙帝血,父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当即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