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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的……”

    男人闻言愣住。

    “爹,你看人家这针脚缝得多细密啊,小老虎也绣得惟妙惟肖,比你给妞妞做的那个肚兜像样多了。”女孩没注意到父亲恼了的神色,还在喋喋不休:“以后你也甭做了,做了也别送人,倒让人家为难,不穿不好意思,穿上又真难看。”

    “浑丫头,你是不是我养的?一点儿不向着我说话。”男人放下手里的针线,俊脸也绷紧了:“这衫子你就破着穿吧,我不管了。”

    “我是怕爹爹累着嘛,累着了容易出皱纹。”女孩嬉皮笑脸腻上来,抖开小衫褂瞅了两眼:“我把这个和虎头小鞋一块拿给那边哥哥了,让他帮我补。”

    说着要走,被男人一把拉住:“嘿,别混闹……”

    “补个衫子而已,怎么就成混闹了?”女孩迷惑不解。

    正在这时,旁边那扇房门吱扭扭打开了,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半身,依稀可见是撑着一条手杖,看面色,苍白憔悴,看身形,清瘦羸弱,看举止神情,却是温雅庄肃,满带礼貌。

    “阿传小姐回来了?”

    “哎,哥哥干嘛总这样客气,以后我叫你阿凤,你叫我阿传,小姐什么的,听着不习惯。”女孩一见着他,立刻熊抱起自己那一大堆玩意屁颠颠跑了过去:“有风,别吹着,咱们进去说话吧。我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你一准喜欢。”

    “这,不妥……”

    “有何不妥?”

    “阿传,你还是叫哥哥吧。”

    当父亲的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殷勤劲儿也太过了吧。再一瞧自己面前已然空空如也,连之前都送出手的小挂锁也没了踪影,更觉胸腹间一股火气乱窜:什么买了玩意儿着急拿回来给我瞧,是给别人瞧吧。这小兔崽子才多大点儿,就学着她娘,看见个美貌男人就忘了爹。不对,她还不如她娘,老东西看上的都是待字闺中的清白小佳人,她可倒好,看上比她大多了的病寡夫,虽说寡夫别有风情,可他一心追随妻主不想活,哪天没看住说不定就上吊跳井抹脖子了,搭理你个小傻丫头么?你看上,也是白看上。

    “阿传小姐,不如去令堂(这里指父亲)房里一起说话吧?”年轻男人正是劫后余生的离凤,虽有事要问女孩,可女孩再小,男女授受不亲,也该避嫌,便先对着女孩父亲言道。

    “我爹忙着呢,没空。咱俩说话就好。”女孩看也没看父亲一眼,自己满捧东西,还体贴地想拿胳膊肘去扶离凤,后脚跟一踢房门,关了个死紧:“阿凤哥哥,哎呀,啰嗦,还是只叫阿凤顺口。”

    死小没良心的!

    明明隔得很远,女孩亲爹却觉得那声“咣当”关门带起的邪风都砸到自己鼻尖上了,多少怒骂就要脱口,忽听前面响起一阵熟悉的吆喝。

    “阿里个啷蹡蹡喂,骑个扫把天上飞,比龙快,有凤随,老神仙我呀把家归,阿喂嘚喂,哟儿喂,小光光你在哪儿嘚喽儿喂。”

    老没正形儿的,还想着追龙引凤,看哪天不摔死你!男人刚咒一声,就见面前跟阵风似地闪出一人,发如金秋黄叶,笑似大肚弥勒,肥厚耳垂像两个宝葫芦,一边装着福气,一边装着富禄,额头鼓起,犹比寿桃。江湖不认识其人的,也知其人名号,三星聚首一人面——针神楚红溪是也。

    “小光光,你等我呢?”

    “闭嘴!”男人玉面登时含羞,往四周极快地扫了一圈,压低声音嗔道:“出门在外你也乱叫,被别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呗,老神仙不是谁都能当的,我既当上了,就得让她们羡慕死。”楚红溪肩扛手提,还抱着几大摞,袖口襟里也全部塞满,仿佛把杂货铺搬到家里来了,可在其夫陈亦隆眼里,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我一叫,你就羞,脸红扑扑的,看不够。”

    陈亦隆拂开她伸来的老狼爪:“还说没藏着铜板银锭,买这么多。”

    楚红溪耳朵虽大,说聋就聋,对某些质问自动隔离,全听不见,她从怀里小心捧出个泥人来,献宝似地举到夫郎面前:“看这个,像不像你?”

    眉眼只有三分像,可披着一头卷发,就有二十年前自己的模样了,陈亦隆大皱眉头,指间运上真气,使劲一秃噜把泥人脑袋抹成了精光:“别又惹麻烦。”

    “哎呀,这才像,更像了。”楚红溪大呼小叫,抱着夫郎就往腮上亲:“咱不当卷毛狗,就当小光光,小光光最好看。”

    “你,你……快放开我……”陈亦隆挣扎不休,口里骂道:“老一个、小一个,都只会败家,幸亏添添早嫁出去了,要不然被你母女连累,怕是连嫁妆也没有了。”

    “凌小笑但能得我点头娶到添添,把家底都早搬来了,还要的什么嫁妆!”

    “等你丫头娶亲呢?聘礼总得留一份吧。你以为还能找到凌家这样好说话的亲家啊。”

    楚红溪这才想起小女儿来,左右看看,并无人影:“阿传没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