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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清涟一愣:“姨父,你这是……”

    “自来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你偏说什么庶女成才,盖过嫡女,还举出祁相为例。祁家那是压根儿没有嫡女,先帝就让庶长女袭爵了,祁相是老三,赐进士出身,后来一步一步地立了功才到这个位子上。你甚事不知,张口就说。不是刺你哥哥的心么?”

    清涟一愣:“我……”

    “你哥哥当这个凤后容易?天下都盯着他的肚子和他坐的那个座儿呢。眼见近三十了,还没生养,这就叫命悬一线。别人明嘲暗讽也就罢了,你是他的同胞兄弟,说话也不向着他。”渠氏连珠炮儿似地斥了一顿:“什么叫庶女有了出息,谁还知道嫡女名姓?连嫡女的名姓都没人记住了,谁还记得嫡女是谁养的?百年之后,难道祭台上也换了牌位,祖坟里也没了位子?这还是有女儿的,若连女儿也没有,甚或连儿子都没有的冢夫,依你说的,就是一把灰烬,生死无依了?”

    清涟早已窘红了脸:“姨父,我说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话不仅伤了你哥哥,传出去不知道伤了多少人,就拿和王君来说,他也是两个儿子、没有女儿、焦虑后梢的人。”

    清涟绞着手指,想攀渠氏衣袖,又没敢动作,呐呐言道:“传不出去吧?”

    “怎么传不出去?你人没出宫,耳报神早溜出宫了。”

    “……”

    “哼”,渠氏伸指戳侄儿的脑壳:“知道害怕了?这里糊的糨子么?难怪你哥哥成日着急,挺大个人了,你连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

    清涟也自生出懊悔:“明儿我还过来,当面向哥哥请罪。”

    “请罪就不必了,一开口又把伤心事翻腾一遍。”渠氏叹道:“小涟你就记住,你哥哥好,咱家才能好。他要是有个什么……唉,就怕圣上以后想不起贺兰家了……”

    “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渠氏白了清涟一眼:“喜新忘旧是女人的天性,就拿咱家说,现今有我在,你小姨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不敢放肆,若以后没了管束,嗬,谁不拿出些手段来。有女儿的、有儿子的、有家世、有容貌的,就这些都没有的,还有一张巧嘴儿。”

    “姨父,您小声点儿,这还在街上呢。”

    渠氏撩帘子往外瞧了瞧,又甩开手,闭上眼,呼呼喘气:“明儿起吃斋,为你哥哥祈福。哎呦,皇天菩萨快开开眼吧,好好一个人,妻主又眷顾,怎么就坐不上胎呢,我看就是让那起子人咒的。”

    “哪起子人?”清涟轻声问道。

    渠氏不自在起来,坐这边觉得硌,坐那边又觉得挤,换来换去,最后狠狠骂了一声:“癞□□想登凤凰窝,以为这就能够呢?哼!”

    ……

    如君直到看不见清涟的背影了,方转回头来朝武德帝一笑:“贺兰小官人一晃大了,美得如朝霞一般,真令臣侍羡慕。”

    武德帝淡淡言道:“没有他哥哥美。”

    再过几年,可就不一定了吧?如君垂下眼帘,低声答道:“千岁风华无匹,谁人能及?有几分相像,已是福气了。”

    梁铸见武德帝眼神微动,也跟着转头,见穆氏扬着一张圆润光洁的俏脸,眨着一对天真活泼的眸子,花枝招展,青春逼人,被皇帝一看,不仅不羞不怕,还立刻咧开红嫩娇唇,毫无掩饰地露出欣喜笑容,几颗小白牙在艳艳骄阳下闪动着银光。

    十七岁,正是如花如雾爱做梦的年纪。

    敬事房管事托着侍寝的签盘过来请驾,武德帝未命退下,也不翻动,静静看着几只签牌儿不知在想什么。

    穆氏等得焦急,忍不住娇娇软软催了一声:“圣上……”

    像只小手巧巧挠在了痒心儿上一般,武德帝定了定神,抬手翻过一只银签。

    是我?是我!穆氏踮脚伸脖看得清楚,大喜过望,盈盈拜倒,拜倒了才想起武德帝还没吩咐,自己可说什么呢:“臣侍,臣侍,谢恩……”

    “你先回宫吧。”好在武德帝并未怪他得意忘形,轻轻一挥衣袖。

    “是”,穆氏喜滋滋起来,退后两步就想跑,忽又转身,明眸含情,语带娇痴:“圣上可别忘了……早点儿来。”

    这才急匆匆跑走预备去了,留下武德帝一径儿摇头:“真是不懂规矩,谁教他的?”

    话里却无怪责之意,如君听得明白,含笑答道:“贵人年纪尚小。”

    “清涟也还小,是这个样子?”

    梁铸急速抬眼,见如君也是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