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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谕赐见英亲王”的密折经六百里加急送到上京之时,武德帝正在懋章殿单独召见孙兰仕。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英王现今下落不明。臣无能,辜负圣望,实……实愧颜无地,百死莫赎……”

    武德帝默然良久:“依你之见,朕妹还能生还否?”

    孙兰仕匍匐在地,两肩颤抖:“全赖神恩天命……”

    便是无望了……武德帝颓然捂住了额头,暗在心底叫着:眸眸……

    正值午后,春风和暖,阳光明亮,懋章殿显得格外堂皇,红漆柱间盘龙矫健,琉璃座上榴盘红火,金鼎瑞兽吐着袅袅香烟,“勤政亲贤”匾熠熠生辉,孙兰仕抠着金砖缝,说着血淋淋的瑶山之战,却觉满背煦暖,一身松弛,疾跳的心脏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诱她跳崖的是何人?”许久,武德帝恢复庄重之态。

    “被俘的雀翎军招供,领着她们投靠恭王,在瑶山作乱的人是……”孙兰仕顿了一顿:“昔日赤凤太女司烨。”

    武德帝撤回手指,一敲御案:“攻克凰都时,不是回报赤司烨蹈火亡身了吗?英王还曾以国礼为其收葬。”

    “时韩飞为先锋官,首进凰都,围攻禁城……”孙兰仕只是点到为止:“之后英王率领众军扑灭大火,寻到太女尸身,已然面目全非……”

    武德帝皱起眉头:“御前奏对,何以全凭臆想?”

    “臣知罪。”孙兰仕立刻叩头:“请圣上垂询军中众将并英王亲卫。”

    武德帝看她一眼:“此人现在如何了?”

    “山间数位将校亲见:危急关头,英王割断白练,其人也一并坠下了深渊。”

    “没见尸首?”

    孙兰仕斟酌言道:“清理战场时找到许多无名尸首并些断肢残臂,尚在艰难辨认。”

    武德帝想了一想,又问:“那个虚龙血祭台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初时,英王与臣都觉得祭台是为打开遇仙洞门而设,臣亦遵英王将令,坚守斯处,不想……”

    “打开了遇仙洞门,也就触动了瑶山机关?”

    “是”,孙兰仕回思当日,似乎后怕无穷:“臣蒙圣恩佑护,死里逃生。”

    “瑶山机关是睿王做下的?”

    “臣以为必然不是,否则何以睿王至今无踪?”

    “那是谁做下的?”

    孙兰仕顿了一顿,向上磕头:“经此一战,机关焚毁殆尽,难以穷究其源,或只能从古书典籍等论证一番了。”

    “就是说这些东西今后也不能再害人了?”

    “请圣上放心。”孙兰仕眼珠一转,觉得应该再补充几句:“不止这些机关,臣已协同兖城军马将囤聚在瑶山的江湖门派一一肃清,也包括……神仙顶……”

    “嗯”,武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凡啸聚山林、不遵王化、图谋不轨者决不可留。”

    “是”孙兰仕想起落仙门来,暗自勾唇。

    “紫云昂派去瑶山的党羽已全部拿获了吗?”

    “无一漏网。且臣已问出了口供,紫云昂勾结外敌,阴图皇座,伙同青麒慧王、左相,于枯藤岭、姣水、瑶山接连犯下血案。”

    “哼”,武德帝连声怒哼:“上京大报恩寺里发生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孙兰仕立刻表现得义愤填膺:“臣早知其人狂悖,不想贼胆大至逼宫,是为上负天恩,下违祖德。”

    “连此恶行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做不来的?”武德帝忽然朝外叫道:“老梁把东西呈进来。”

    孙兰仕微微侧身,见御前首领宫监梁铸晃着胖大身躯已到御前,双手捧着个黒木匣子。

    武德帝将手一点,梁铸便打开木匣,从里取出一物。

    孙兰仕见是薄薄一张,似绢似纸,无色无字,暗里正在猜测,却见梁铸遵照旨意将那东西糊在了脸上,轻捋边角,慢铺纹理,等一切齐整了,方朝自己转过身来。

    孙兰仕脑中亮光一闪,已知其物为何,但当面撞见,仍忍不住惊叫出声:“哎呀……”

    就见对面那满脸肉褶的老宫监赫然变成了自己的模样,两目清秀,一脸儒雅,见她害怕,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诡笑。

    “圣……圣上……这这……”

    “兰仕不必惊慌。”

    “是”,孙兰仕举袖擦汗,忙忙磕头:“臣御前失仪,请……请圣上降罪……”

    “你看像不像你?”

    孙兰仕偏头又看一眼梁铸扮成的自己,就如在照镜子一般:“像……若是,若是……”

    “若是找个和你身量相同,胖瘦相近,气质、声音类似的年轻女子,换上你的朝服,戴上你的官帽,拿着你写的奏折,到宣政殿对朕朝拜,满殿文武只怕没有谁能认出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