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一个月后,临川王谋反案尘埃落定。

    今上公开先帝遗诏,赐死临川王满门及嘉宁长公主等主使,其余从犯依据罪责或贬或流,但大多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路途中。

    此番清洗,逃过一劫的只有广平王这种国之栋梁,或惯会审时度势、从不与那些荒唐纨绔同流合污的皇室子弟。

    高皇帝时期遗留的宗室问题得到解决,百姓们拍手称快,官员也并无一人谴责今上心狠手辣。

    消灭这群不事生产的蠹虫,全然是为民除害。

    另外,临川王通敌叛国、向西域人许诺好处以换得他们支持的罪行被公之于众,与此同时,大白天下的还有赵六娘曾为父亲去西州送信、并亲手斩杀乌勒。

    朝中原本有些质疑赵六娘受封将军的官员,如今悉数偃旗息鼓。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人们唾弃临川王之余,愈发对赵六娘赞不绝口。

    六月即将来临,牡丹凋谢,满池菡萏盛放。

    赵晏收到姜云瑶的书信,说凉州那边的事情办妥,很快便会回京。

    她放下心来,迫不及待想要与她重逢。自从正月十六一别,两人已经近半年没有见过面。

    这段时间,姜云琛忙里忙外,她却乐得清闲。

    先是陪他去了趟广平王府,安抚因广平王配合做戏而被禁足三个月的王妃和世子郡主。

    广平王妃很是通情达理,并未心生怨怼,声称禁军只是从外面封锁了王府,他们一家人在府中安稳度日,没有受到任何苛待,还反过来劝两人不必道歉。

    世子颇想得开,他本就不喜欢交际,着实享受了几个月的清净,其余公子郡主们皆聪慧懂事,寒暄过后,便围着两人好奇地问东问西,对赵晏的钦佩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临别之际,世子送两人出门,忽然感慨道:“堂兄,堂嫂,其实这些天我想了不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不能像个缩头乌龟,永远躲在壳子里,享受陛下与阿爹的庇护。以后我要学着应付外面的事,为阿爹分担,待到将来,我也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就像阿爹和陛下那样。”

    姜云琛眼底浮现笑意,按了一下他的肩膀,郑重道:“我等你。”

    之后,赵晏趁着某日天气晴好,约赵五娘和尚未离京的赵媛出城踏青。

    赵五娘与霍公子新婚燕尔,霍家上下都待她极好,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自信飞扬,与先前在燕国公府时大不相同。赵媛带了长女同行,小姑娘一口一个“姨母”,把赵晏的心都甜化了。

    闲谈间,赵媛握着赵晏的手道:“晏晏,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很羡慕你。你天生根骨好,脑筋又聪明,无论习武还是读书皆是手到擒来,我做梦都想变成你的样子。”

    赵五娘也在旁边附和:“每次我看晏晏舞刀弄剑,总会遗憾自己没能投个好胎,做叔父的女儿。”

    她与父母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却早已不放在心上:“但无妨,以后我有了孩子,定要让他们随心所欲地活着,只要人品正直坦荡,习武从文全凭他们自个做主。”

    “没错。”赵媛点点头,目光温柔地看向不远处和婢女们玩耍的女儿。

    赵五娘突然想起什么:“晏晏,先前你说你……”

    她欲言又止,赵晏会意:“自然是假的,为了骗临川王上钩罢了。”

    若真有了孩子,别说她愿不愿意,姜云琛绝不会让她冒险。

    “你还年轻,这种事情不用急。”赵媛一笑,想起些许久远回忆,“晏晏刚出生的时候,别提有多好看,产婆都说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婴儿。若是你的孩子,不知会怎样惹人喜欢。”

    赵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阿姐又拿我打趣。”

    赵五娘也说起旧事,三人相谈甚欢,直到傍晚才各自打道回府。

    翌日清晨,赵晏一如既往去院中练武。

    许是天气渐热,近来她总有些困乏,与姜云琛过招时一个不留神,失去平衡朝地上倒去。

    习武之人,摔摔打打是家常便饭,而且这样的程度根本不会让她受伤,但不知为何,她竟下意识地护住了腹部。

    姜云琛反应极快,迅速揽住她的腰,让她避免了五体投地的命运,目光落在她环在身前的手臂上,心头一紧:“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晏摇摇头,不觉有些纳闷。

    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等下请医官来看看吧,我小日子迟了。”

    她的信期素来准时,也从不疼痛,这个月却一反常态,迟迟没有报到。

    姜云琛一怔,旋即小心翼翼道:“晏晏,你该不会……”

    “先别乱猜。”赵晏赧然,“如果是别的原因,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

    “走吧,回去用早膳。”姜云琛环着她的腰,脚步却不由放缓许多。

    赵晏啼笑皆非,前一刻还跟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现在却像是她已经身怀六甲,恨不得背她走。

    进入承恩殿,在桌前落座,宫人们很快呈上热气腾腾的食物。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赵晏闻见肉饼子的味道,顿时感到一阵反胃。只是大早上的滴米未进,呛咳了半天,也没什么可吐。

    姜云琛连忙把她抱到内殿,令人立刻去尚药局传医官。

    少顷,奉御匆匆赶到,诊断过后,确认是滑脉。

    赵晏许久没回过神,算算日子,竟是带兵平叛之前就已经有了。

    老奉御道:“一个多月前,臣遵太子殿下之命,来为娘娘‘诊脉’,但那时候尚且不足十日,故而未能显露。好在娘娘身体康健,脉象平稳,接下来只需好生休养便是。”

    赵晏如梦初醒,想起彼时的“十天之前”,姜云琛心血来潮,非要拉着她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胡作非为,该不会就是那次……

    她面色通红,直到奉御行礼道贺,才急忙打住思绪,记下他交待的注意事项。

    送走奉御,姜云琛抱起她,转了几个圈,复而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榻上。

    “难怪你会潜意识地护着肚子,果然,娘亲与孩子之间有心灵感应。”他叹了口气,不禁后悔,“抱歉,我没有照顾好你,非但让你冲锋陷阵,还与你比武……万幸你没事。”

    赵晏扑哧一笑,轻声安慰:“不打紧,我自己都没有任何感觉,怎能赖在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