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人生中第一次,邵他听到别人对他说的除了聪明之类的评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只瞳孔颤抖着。

    倪安见他如此震惊,无意识地微微皱了皱眉,却也突然理解了他不敢暴露自己的犹豫从何而来:“原来你自己不知道,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我你的事啊……懂了。”

    她努了努鼻子,打算转身继续往下走,留他自己慢慢消化。却在转身的瞬间,被邵他抱进了怀里。对方高大的身躯将她裹了个满怀,之余一双杏眼愣愣地看着开阔的前方。心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还是喜,开始狂跳起来。

    “谢谢你。”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轻轻的,但足够让人听得真切。

    倪安眨巴着眼,装傻道:“谢什么?”

    引得邵他轻笑出声,松开了她道:“全部。”满眼的真诚与深情,足以让人沉溺其中。

    在心脏爆炸之前,倪安忙转了话题,目之所及随便问道:“叔叔的墓志铭写的什么?”

    “你没看见吗?”邵他惊讶反问道。

    两人转身继续往山下走去,倪安摇了摇头,邵他却笑着不松口。引得她轻声抱怨道:“你告诉我嘛~”

    可邵他依旧笑着不回答:“下次,下次来看他的时候你自己看。”说着,他再次回头看了看那个位置,心中也默念起了那木牌上的短短一句诗——

    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那就尽乐身后千杯酒,亦无须,生前千载名了。

    -----------------------------------

    如果说时间是一本书,那么对于倪安来说,每一年的春节,既不是这本书的开头,也不是结局,而是这本书的“闲笔”。

    都说闲笔不闲,这一年到头,人们在这唯一闲下来的时间里,也闲不下来。

    可是时间里夹杂着的忙碌、笑谈,却是这一年里头,最浓的活气。

    -----------------------------------

    葬礼结束后,倪安倒头睡了一天。

    然后便启程往舒城赶。一大早,她便从家里出来,开车到邵他家接他。

    他上车的时候,人看上去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不用猜,也知道是没睡好。

    车上放着两杯茶,左边花茶右边红茶。倪安把颈枕放他脑后,却顾左右而言他:“你确定不用带耳机吗?”

    “不用。”邵他一边摇头,一边把颈枕的位置挪了挪,回道,“都两个多月了,这几天你也看见了,都好好的。”

    听言,倪安也不再坚持,启动车子往城外开去。

    “欢哥不跟我们一块回去吗?”邵他问道。

    本来是可以的,可奇欢欢请了三天的假,手头上的事情没忙完,得补回来。倪安在脑海里反应了一下,才回道:“她班得上到明天,下班了以后高铁回去,到时候我们去高铁站接她就好了。”

    “她买得到票?”

    “找黄牛呗,别小看追星狗的人脉,就目前为止,还没有她买不到的票。”

    “这么厉害……”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车子开上高速,周围的车渐渐多了起来。但幸好,不堵车。

    “你是不是已经10年没回舒城了?”这次换倪安问道。

    “嗯,08年,就搬去余州跟我爸一起住了。”

    “在那之前,你过年一直在刘家吗?”

    “差不多,上学的时候,我跟刘崇一个寝室,老家又都在一个地方,所以放假回家都是一起买的票。他见我一个人,就硬把我拉去他家。那四五年,几乎都是这样过的。”

    倪安听了,忍不住笑了笑:“他们家,人真的很好。”

    邵他却没有再接话。

    倪安用余光瞄了他两眼,大概猜得到他现在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地开口劝道:“都21世纪了,不兴搞连坐这种封建糟粕哈。你是你,殷晴是殷晴。况且这事情吧,挺复杂的,爸妈也都知道不像表面看的那样。所以,你就别钻牛角尖了。”

    尽管如此,邵他还是明白,当时最有可能打破这一切的人,仍然是殷晴。也是因为她的沉沦,所以才间接导致了其他人的身不由己。而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他,就算是被迫,也不该那么心安理得。可如果他继续纠结,也等同于将倪安他们一起拉下了水,会让他们选择接受当下的日常生活变得轻贱起来。所以他没有接话,低下头去沉思了一会,便转了个话题:“我们几号回余州?”

    “我和欢欢年初七得回公司上班,可能年初五就得走了,年初六大概率会堵车。你要跟我们一块走吗,还是等过完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