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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力被刘掌柜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讪笑道:“掌柜的,啥叫恩典武举啊?”

    刘掌柜鄙夷的瞅了王大力一眼,懒得给他解释,见到杨戈也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才勉为其难开口道:“正经武举与文举科考一样,都是三年一榜,取的也大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军中翘楚、将门子弟。”

    “而恩典武举,则类比恩科,乃是圣人为了施恩天下、选拔良才,特此开科考试……听闻此番恩典武举,录取者可赦免一切过往罪责!”

    王大力恍然大悟:“难怪方才那么多官爷跟着那恶客来打尖儿!”

    刘掌柜却越发忧愁:“咱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二次遇到官家在武举上这么个搞法儿,上回还是太宗陛下亲征大漠那会儿……看来这世道,硬是要不太平喽!”

    这或许就是春江水暖鸭先知。

    老头虽然不懂什么家国大事、也没有什么靠谱的一手信息渠道,却总能从过往的人生经历当中找出相似之处,判断出一些不那么显而易见的大事。

    杨戈没有答话,心头却觉得朝廷这番举措极有魄力,若真能整合好那些放浪不羁的江湖中人,既减少了神州内耗,又增强了军队战斗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前提是能整合好……

    他沉吟了片刻,转而道:“掌柜的,您不常说想回老家去看看老屋吗?眼下就是个好机会。”

    刘掌柜看了他一眼,慢慢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杨戈点头:“店里不安全,留我一人就成!”

    刘掌柜使劲儿捋着胡须:“真要有麻烦上门,你一人也不安生啊……要不,咱给你找个地方,你也出去躲躲?”

    杨戈敲着桌上的秘籍,微微摇头道:“麻烦找的是我和这东西,找不到我,就该找你们的麻烦了!”

    王大力梗着脖子,不忿的说道:“左右也就一本破书而已,谁想要就给他呗,还能把人往死里逼不成?”

    刘掌柜看着杨戈,心头也思忖着杨戈是不是太大题小做了。

    “这东西我已经大致看过了,以我的见识来说,应当不是什么太高深的武学,不值当强人来杀人夺宝才是。”

    杨戈平静的轻声道:“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这本武功秘籍到底有多难得,而是在于那位蒋大侠在武林有多大名气、多少仇人!”

    “倘若人人都认为那位蒋大侠给我的是一本神功秘籍,那么就算这只是一本小儿启蒙画本,也一定会有无数人来此间杀人越货、挖地三尺。”

    “倘若那位蒋大侠遍地仇家,且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心狠手辣之辈,那么就算是路边的流浪狗冲他摇了摇尾巴,恐怕也会有人去宰了那条狗。”

    “而我们现在对于那位蒋大侠一无所知不是吗?”

    “当然,事情也未必会如我所说的这么坏。”

    “但事关身家性命,我们总得做最坏打算不是吗?”

    先前蒋奎将这本武功秘籍扔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玩意儿是个麻烦。

    后边得空了下细一琢磨,才发现这玩意儿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麻烦!

    由此也可见,蒋奎大着嗓门的将这玩意扔给他,也不见得就真全是好意。

    或许这就是大人物俯视小人物的思维:机会我给你了,把不把握得住,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刘掌柜与王大力先前还觉得杨戈小题大做,听完杨戈这番分析之后,都觉得背心凉飕飕的,仿佛阴暗处有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偷偷注视着自己。

    “呵呵……”

    王大力使劲儿吞了一口唾沫,强笑道:“那俺现在就回家,还来得及么?”

    “啪!”

    刘掌柜怒不可遏的一巴掌甩在王大力的后脑勺上,打得他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重重磕在了桌面上:“驴拱的玩意儿,小哥儿要不是给你扛雷,他能摊上这麻烦?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王大力揉着后脑勺抬起头来,目光闪躲的不敢再看杨戈,小声逼逼:“这不是小哥儿让俺们回家的吗……”

    刘掌柜生气的扬起大手就又要给这厮一个大比斗,杨戈却摇着头轻声道:“晚上的事,该知道的人肯定都知道了,再说现在宵禁,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今晚我就掌着灯坐这里等,要有人来,我自会应付,你们明日一早就离开客栈。”

    “若我能挺过这一关,那咱们就等武举过后再开门迎客。”

    “若是我运道不好……就劳烦掌柜出张席子钱,裹巴裹巴,扔进汴河里。”

    他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眼神中亮起了一抹他们从未见过的光芒。

    看着这样子的杨戈,刘掌柜不由的想起了去年那个冬天,一身破衣烂衫的杨戈,沿着铺满白雪的长街来来回回的走啊走,谁都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他要回何方……

    “你不要这么想!”

    刘掌柜按着杨戈的肩头,强笑道:“你可好好活着,咱可还等着你报恩呢!”

    杨戈笑着点头:“能活着谁不想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