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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只是内心难安想让我回来,还是真的想让我回来……”

    一阵风起,把那些半人高的野草吹得簌簌作响。徐开慈垂着眼眸,鸦翅般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眸。

    说话的时候他腿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紧张。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鼻音,但声音又很轻,轻得能被风吹走一样。

    程航一愣怔着蹲在徐开慈前面,将徐开慈颤抖着的腿抱在怀里,一直到徐开慈恢复平静。

    可徐开慈一直未能平静,他的腿像上了发条一样一直在颤抖。程航一怕徐开慈的脚掉下踏板会扭伤脚踝,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徐开慈腿上。

    他脑子好乱,怎么都想不明白,心里的琴弦一根接着一根断裂,迸发出刺耳的声音。以至于连徐开慈恢复平静他都没察觉到,只安静地把头搭在徐开慈腿上。

    一直到徐开慈抬手覆在程航一的脸上,温柔地蹭着他脸颊的皮肤时程航一才有了反应。不过程航一只是眨了眨眼睛,并未抬起头来,更遑论说点什么。他眼睛周围涂过药膏,这会风拂在脸上吹得眼睛凉凉的,有想掉眼泪的冲动。

    “程程,在想什么呢?”徐开慈指节挪动,尽量避开程航一的伤口,替他把刚从眼角流出的泪滴擦掉。

    这双手瘦骨嶙峋,如寒冬的枯枝一般,然此刻却又轻又温柔,让程航一止不住的鼻酸。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是真的喜欢你吗?”

    程航一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么喜欢徐开慈。电视剧里,动漫里,反正不管是哪里,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开始心动的时候,都会无一例外地好像周围一圈都围绕着镜头,来记录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更浪漫一点的少女漫画或者小时候看得那些港台剧,还会夸张地加上明媚的阳光,或者是烂漫的花瓣。

    但这些都没有出现在程航一的生命里,在一起的这五年里,从一开始的只是在一起试试,到后来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也不错,到现在的无法割舍。没有任何时间节点,也没有一刹那的醍醐灌顶。所有都后知后觉,以至于程航一反应过来的时候才会那么难过,以至于现在才会觉得和徐开慈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才会想尽办法要把徐开慈拉回来。

    不怕好事多磨,唯怕真的见一面少一面。

    这荒地上铺满了碎石砂砾,程航一蹲得腿麻,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还是抱着徐开慈的,下巴枕在徐开慈的膝盖上。

    野草淹没程航一,从远处吹来的风将眼角的晶莹带走,只留下静默的四目相对,和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爱意。

    透过朦胧的视线,程航一能看得到徐开慈薄唇紧紧地抿着,大概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程航一的这几句话。

    两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上一次在这里,还能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还能笑着互相说喜欢说爱的两个人,会变成如今这般?

    是不是年少的时候,爱意就总是能更容易说出口?

    可是也才过了几年而已,他们明明就都还年轻。

    徐开慈大概是累了,翻挪了好几次手掌都没办法把手心抬起来,只能用手背慢慢蹭着程航一。

    他朝程航一笑了笑,恢复昔日的表情。

    “程程,我爱你,我始终爱你。在你还没有那么爱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很爱你了,或者说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到底什么时候那么爱你的。我一直在说谎,说我只是不想输,说你是我最后的筹码,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可有一件事我没说谎,当初我和徐春晔吵架的原因,的确就是因为他看到我和你手牵手走在街上,他给过我机会,说只要和你分手,前面的事情他可以既往不咎,我还能回家。”

    徐开慈微微哂笑,“……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没答应。我一开始以为我只是嘴硬,甚至你都回到我身边了,我都一直觉得这只是我不肯低头的借口。嗐……算了,现在说这些好像没太大意义了,总之我不太能……”

    徐开慈的手从程航一的脸颊上掉落下来,无声地砸在腿上,然后瑟瑟缩缩地动了两下。程航一松开紧紧抱着徐开慈的手,然后将手伸向徐开慈。

    指节碰撞后是眷恋的紧紧相握。

    正如徐开慈说的,现在来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了,程航一已经一点都不在乎徐开慈在那场争吵里到底说的什么,更不在意徐开慈当初为什么要让他带着愧疚留下。

    这些徐开慈不想说,程航一也不想追究,现在对程航一来说,更重要的是要怎么让徐开慈相信自己,要怎么让徐开慈回心转意。

    不远处的枝丫上有幼鸟在叫,弱小的声音叫个不停,一直呼唤着不知何时归来的家人。

    程航一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知该如何回应,回应那些被徐开慈隐藏起来,又在烈日树荫下宣之于口的爱意。

    或许说程航一一直知道这些爱意,只是他自己一直刻意去忽略。也许就像徐开慈说的,那么长的时间里,程航一都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自己牺牲得够多,所以才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去忽略这份爱意。

    以至于现在想要回应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程航一鼻翼翕动,抬手用力地搓了一把脸,挤出一个好难看的笑容对徐开慈说:“我也在撒谎,还记得我们分开前我去北京的那次吗?回来你问我为什么皮肤那么干燥,我说北京的气候就这样。其实不是的,你帮我买的那些东西我都没有用。一直到我搬出盛世蓝湾,搬离你替我建好的温室,我在青旅的那段时间我整理行李的时候我才看到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