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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总监,我和胡总商量过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你申请年假,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总公司不会批,而且还要派人来找你谈话。”第二日一早,杨总打来电话,“要是捂着不办请假的手续,后果更严重。咱们只能按病假的流程往上报了,就说你清晨外出考察当地早餐特色,途中不慎摔伤,行吧?尽量降低这事儿对你考核成绩的影响。

    “好。”沈俊彬躺在床上,盛骁在一旁给他举着手机。

    又睡了一夜,他脑子已渐渐回过神来了,只是硬件性能仍然欠佳,颇有些气虚,缓缓地说:“您不用为难,该怎么上报就怎么上报,我都明白。”

    无论是请病假还是打报告都得出示医院的相关证明,到时是因为什么住的院一目了然,隐瞒不报后果适得其反。

    杨德瑞道:“那就这么办。你好好休息,等会儿我和杜总、老胡,我们去看看你,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盛骁竖着耳朵听了个大概,挂断电话后赶紧问:“他怎么不问你出去干什么了?”

    “可能是知道我想不起来,懒得问了,也可能是因为……”沈俊彬虚弱的病容忽然莫名淡了几分,艰难地偏了偏头,意味深长地盯着盛骁,“杨总以为我是出去‘过夜’的。”

    他眉头轻轻一挑,复又迅速归位,不着痕迹地将体内清晨的冲动信号丢了出去。

    尽管盛骁认真起来比护工干净利索,被他扶着也比被护工搀着更省力,但对于自己像个残障人士一样被盛骁伺候,沈俊彬内心实在无福消受。盛骁越是无微不至,他越是处处惊恐,满眼绝望,要不是头真的晕得他身不由己,他早就冲出樊笼了。

    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蓝白条纹被洗得界限模糊,他行动不便,走路扶墙,连卫生间都不能自己去。女子这模样可称纤纤弱质别有韵味,但男人这样,未免就像是社会这个巨大机器的齿轮摩擦之后掉下来的渣滓,百无一用。

    此时沈俊彬刚刚睡醒不久,还喝了两口清粥,正是他自打入院以来生理和心理最为巅峰的状态。他迫不及待有所动作,以示自己根本没被这小小的病痛打倒,他富余的心思可还多得很呐。

    盛骁:“……”

    沈俊彬的猜测也不无根据,原则上外派人员离店需要上报,但酒店大门朝南开,这个规定还没达到军事化管理那么一板一眼不容置喙。都是成年人了,都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大家都常年外派,一年到头枕边空荡荡的,十分能互相理解。有些时候去向不明,只要不耽误工作,彼此也就不问得那么清楚了。

    其他总监要是按捺不住,可能还得藏着掖着委婉一点儿,但沈总监至今未婚,百无禁忌。他身居高职,青年才俊,从大城市远道而来,一身的洋气味儿,种种条件足够他在夜幕降临之后的各种暧昧场所战无不胜。

    试问哪个雄性生物身怀如此利器能忍住不下场小试牛刀,甚至大杀四方呢?

    杨总监很有生活啊。

    只是这个说法让盛骁听了心里极为不舒服,想将之当成一个情调一笑置之,却做不到。

    如果不是某人正奄奄一息地躺着,他很想把这臭小子捏在手心里,教他好好说一遍人话。

    沈俊彬浑然不觉这个玩笑对自己的人身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还以为盛骁暂时的沉默是因为他的小计得逞。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本满足地欣赏盛骁哑口无言的表情。

    也不知是这屋里空气干燥还是怎么回事儿,这位不省油的病号同志伸出了舌尖,在下唇内侧舔出了一条九连发卡弯的路线。

    他身体不便活动,舌头倒还很灵活。

    “你病好了是吧?再不老实……”盛骁倒吸一口气,做了个“折断”的手势,低声道,“小子,脸都没洗还不忘了调戏我。”

    沈俊彬霎时没了笑容——他们所在的这个神外分科主治颅脑,脑震荡算是住院病患中病情最轻的,左邻右舍什么开瓢的、头上打钉缝针的,一应俱全。许是为了避免给手术后的病人增加心理负担,病房里的小卫生间没安装镜子。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脑子被人打震荡了,脸呢?

    沈俊彬谨慎地问:“我脸脏吗?拿毛巾来给我擦擦。”

    现在擦脸,这小子等会儿说不定还臭美想洗头了。

    盛骁敷衍道:“不脏不脏。”

    其实沈俊彬脸上磕了一块青,还蹭掉了一层皮儿,入院时护士给他用碘伏擦了,现在只剩隐约的一圈黄,合起来就是黄里透着青,像爬墙失败,从墙头摔下来的小屁孩。只不过沈俊彬这两天晕得厉害,对微小的痛觉没那么敏感,意识不到自己脸上有伤。

    盛骁岔开话题:“哎,对了,你还得在这儿住几天,有没有什么日用品想拿过来的?我去你房里拿,明天下了班带过来。”

    “卫生间里有一个白色的高瓶,床头有一个矮瓶,它俩是一套的,拿这两个来就行了。”沈俊彬半信半疑,抬起不太灵光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出哪里少了一块,暂时放了心,“杜总他们等会儿过来看我,你还在这儿吗?”

    他们平时在同事面前一贯保持着正常的、点到即止的交往,突然之间一个跑到另一个的病榻前头二十四孝,肯定会引人注意。

    “那我先撤吧。”盛骁道,“正好,我去派出所问问情况。”

    紫金派出所的警务室里坐着一个小民警,正抱着一摞走访名单挨个打电话,待他扣了电话听清盛骁的来意,随手呼啦啦翻了记录,瞥了一眼盛骁,说:“你不是报案人啊?叫报案的自己来看。”

    “他还在医院躺着呢,至少得一个星期才能出院。”盛骁递了烟被婉拒,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我们现在就想知道是谁打的、两人为什么会打起来、那人找到没有。不是说是因为抢车位吗?这种应该不太难查吧,看看对方的车牌号,再去车管所问问是谁的车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