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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沈国保面色沉重,一只脚刚刚迈进车间大门就高声喊道:“别说了,别说了!都住口!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这里还像车间吗?倒像个菜市场!”

由于大家聊得兴起,根本没人注意顶头上司在门口大声喊叫,任凭车间主任火冒三丈,整个车间里的调门丝毫没降,尤其围着权文花那群女人,突然发出一阵“哈哈.......”的爆笑声,笑声虽然没有掀开房顶,却把沈国保的领导威信结结实实打了下去。

沈国保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程度,四下踅摸,顺手从门口抄起半截铁棍,狠狠砸向身边的一块铁板,“咣——”巨大的响声瞬间传遍车间各个角落,从人群中爆发出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家带着惊异的眼神,齐刷刷投向他站的地方。

“笑笑,就知道笑,有什么好笑的!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子,还笑!你们耳朵聋了还是塞了狗毛,我喊了半天,嗓子都哑了,当我说话是放屁吗?”沈国保终于成为了焦点,连讽带刺的吼道。

沈主任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大发雷霆,搞的大家极不习惯,工人们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猜想:“沈官迷今天咋了?吃饱了撑的吗?这么大的火气!”

想归想,大家伙毕竟在工厂里待了多少年,眼力价儿还是有的。当前,车间一把手正在气头上,骂两句就骂两句,何苦对着干!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为上,没准那句话有了闪失,就可能迎来一阵劈头盖脸的臭训,何必呢!

不约而同的想法,迅速让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巴。车间里,上一秒还吵吵嚷嚷如同集市,这一秒就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声。工人们朝圣般盯着沈国保,希望他盛怒下掩盖的不是几句可有、可无的废话。

憋闷一上午的恶气,终于从胸中吐出,沈国保感到神清气爽,通体舒泰,紧绷的面颊逐渐舒展,口气也随之缓和下来,他稳稳神,清清嗓子说:“刚才我的情绪有点激动,大家不要介意,现在我要通知一个重要的事情,希望大家一定记住,并按照要求办。上午,县里来人了,专门给厂子里的中层干部开了个短会。会上,县领导和厂领导决定,今天下午组织召开全厂干部、职工大会,不管正式的人员,还是临时人员都必须参加。一点半,在厂区大食堂签到,两点正式开始。这个会很重要,不准迟到早退,不准请假,大家听见了没有!”

等了一会儿,没人吭声,沈国保又提高声音重复道:“听见没有,说句话!”

“嗯........知道了.......”稀稀落落的几声呼应,从车间不同角落传出,算是为领导的指示帮了腔。

沈国保口头传达会议通知,不是第一次,却不能保证不是最后一次,这一点他心里跟明镜似得,见到大家伙还算捧场,他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上午,厂领导陪着县领导召集车间主任开会,会场上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一度让沈国保喘过不气来,尤其到了会议最后,厂子里的一把手张田,句句不离——他妈的!把在座的车间主任们好一阵奚落,说的大家伙就像嘴巴里飞进只苍蝇,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窝在腔子里倒胃口!

现在好了,借着传达通知的便利,沈国保喊也喊了、骂也骂了,心里面总算找到了平衡,于是他带着即时的满足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车间。

沈国保前脚刚走,车间里就传出了议论声。

冲床工老韩,手指捅了捅站在身边的钳工小钱,冷笑两声说:“呵呵.....是不是沈官迷被免了,今天下午开会,可能就是宣布这件事,不然他不会这么大火气。你看他那个熊样子,跟谁欠他多少钱一样!”

“看着不像!他.........”小钱还要继续说下去,没等再次张口,就被身后的翻砂工老冯抢了去。

“他什么他!老韩说的对!你看今天沈官迷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定被一撸到底了,不然不会这样!”翻砂工老冯本来就看不惯沈国保,借此机会损他几句,也是为了出出气。

“算了算了,别猜了,我还要赶紧回家给孩子做饭,我走了,你们聊吧!”权文花说着话,冲出了车间。

女工刘芙蓉看看腕上的手表,生气的说:“下午1点半前签到,看看!这都快十二点了,开会,开会!还让人吃不吃饭啦!”她的话提醒了大家,工人们立时各自忙活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换衣服的换衣服,刚刚还头碰头、肩挨肩的人群,顷刻间做了鸟兽散。

车间里只剩下奚雨菲,她一般中午不回家,一来,因为家比较远,来回不方便;二来,孩子们为了不耽误上课,早晨走的时候都是自带午餐,既然不用给孩子们做饭,做家长的就更不想回家了。至于自己的午饭,那就好对付了,一点儿剩菜,一个两掺面的馒头,就能满足了口腹之欲。

今天也不例外,奚雨菲望着空荡荡的厂房,发了一阵子呆,本想在厂区里走走,还没走出车间门,突然感觉胃里空落落的,她返身走进更衣室,从衣柜里拿出饭盒,取下盖子,里面盛着几块咸菜疙瘩,还有一个两掺面儿的馒头,她拿起馒头,里面加块儿咸菜,就着上午打好的开水,三口两口的对付着吃了起来。

因为昨天睡得太晚,再加上身上隐隐作痛,奚雨菲勉强吃完半个馒头,胃里就有了饱胀感,于是她把剩下的食物放进饭盒里,盖上盖子,重新走进更衣室,就近躺在换衣服用的长条凳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杂乱的说话声把奚雨菲惊醒,她睁开眼,看看门框上面挂着的石英表,表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一点十分。

看罢时间,奚雨菲自言自语说:“哦!差不多该去签到了。”边说边从长条凳上坐起来,伸手揉揉眼睛,站起身离开凳子,重新走到衣柜前把饭盒放进去,关上柜子门,转身走出了更衣室。

车间里已经来了十几个姐妹,杨姐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