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地龙缠斗无休止,其势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潜翔四年·腊月二十三

    潼关前线并未因即将到来的年节有片刻轻松。经历三年多的兵祸战乱,昔日丰饶大地已是民不聊生。逆龙刑天叛乱大军,一边西进占秦川,同时也开始挥师南下,向着中原腹地席卷而来。潼关地处咽喉要冲,若潼关破,京师龙安城危矣。若潼关不破,对逆龙刑天则意味着要拖进久战泥潭。现在,越来越多的饥民为吃顿饱饭而投军,日渐庞大的阵容,对大东家同样是负担。北方连年大旱已让粮食贵如黄金,他很清楚,若不能抢得更多物资满足所需,他的后院一样要起火。

    因此说,这是生死存亡的鏖战,任何一方都输不起!

    *******

    龙女依旧不知下落,局势越来越不容乐观,这究竟该如何是好?多少战将横死沙场,不见契机可转败局,燕昭帝李隐心知肚明,一切核心就在他与邢桀的身份差别!一个是帝王,一个是贼王。天子坐镇中枢,只能于千里之外遥控战局,而贼首却是亲自领兵,论到战策布署,及时应变,已经差了一大截,而每当战场硬碰硬,再多战将更要横死逆龙斩下,毫无招架之功!李隐知道,除非是由他亲自上阵,否则,恐怕天下难于找出第二个人,能与邢桀一战高下。该怎么办?不是没想过御驾亲征,然而每当提出,必遭举朝臣工坚决反对。

    他们也不是不想扭转战局啊,只是御驾亲征非同小可,自古帝王亲征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必有出则必胜的把握;二,必有保君万全之策。否则一旦皇帝打了败仗,就是彻底打垮了军心斗志,连翻盘的机会也没了,还有更要命的一点,万一皇帝在战场遭遇不测,那就真要天下大乱,乱成一锅粥无法收拾。

    御驾亲征举棋难定,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天灾不断。修河引渠、灭蝗保粮、赈济饥民、治防瘟疫……多少事情都在等着他,对于千千万万快活不下去的人,天子就是最后的希望。帝王出行,怕只怕还没等走出霸州,就要被千万饥民拦路请命,到时来个叩拜恸哭,磕头围堵,一个处置不慎,未至战场反要先闹出乱子。

    万般无奈,燕昭帝李隐下达严令:“不计代价守潼关!要兵给兵,要将给将,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这座最最至关重要的关口,无论如何不能丢!”

    ******

    对峙半年,三次强攻皆未果,潼关这座铜墙铁壁,果然是块硬骨头!

    理论起来,以邢桀神遇逆龙斩的威力,若仅凭一己之力独闯关城,致使潼关门户大开也并非难事。事实上,他已经不止一次站上过潼关城头,杀守将开门户,逆龙刑天兵马潮水涌入轻而易举。恨只恨夺关容易守关难,他们最长的一次也仅仅坚持了七天。这座铁桶关城就再度易主,重新回到燕军手中。

    究其根本就在于燕军奉行的牵制战策:为保潼关,东西两路多处拉开阵线,一旦关城告急,侧翼阵线的战况也必要激烈升级。若邢桀主战潼关,燕军实力最强的猛将铁骑军一定不守关,而是转向侧翼,集全力猛攻逆党后路营盘,一旦防线破,威胁非同小可,致使大东家不得不分兵遣将急救危,接连几次,更是让他本人不得不转移阵地,无法久留在潼关。而只要他一走,燕军最有实力的王师则立刻转移阵线,以强悍阵容杀回潼关,致使关城在叛军手中易夺难守。

    狡猾帝王分明是和他玩起了田忌赛马,几次来回,围绕潼关变成拉锯战。战况陷入胶着,无论兵马钱粮,损失都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大东家邢桀也开始焦躁起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他必须找出对策,打破僵局。

    而就在他苦寻策略时,毫无预兆,噩耗临头!

    “你说什么?”

    听到苍虎禀报,一贯淡定的大东家勃然变色。苍虎一路狂奔气喘吁吁说:“上官堂主请大东家速回本营,说再晚只怕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邢桀这下再也坐不住,跨上五花宝马狂奔启程。

    霍叔!霍震东!一路走来,保他护他最贴心的老家臣,赫然遭遇不测,命在旦夕!

    一路狂奔回归本营,冲到床前,邢桀瞠目结舌,眼泪‘唰’的掉落。

    床榻上,霍爷双目紧闭如同死人一般,一条右臂竟已齐根没了!面色黑中透紫,显然是身中剧毒!是谁?!以霍叔的本事,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邢桀一颗心翻江倒海,电光火石的霎那已在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这是不是冲他来的?是想以霍叔为诱饵,趁他空门大开时偷袭下手?!

    探上脉搏,气息似有若无,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邢桀横下一条心。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多少年来,这已是他唯一仅剩的亲人,霍叔不能死!无论如何,必须把霍叔救回来!

    大东家当即下令,调遣逆龙商会所有心腹精英职守帐外,任何人胆敢靠近,格杀勿论!

    做好安排,邢桀扶起昏迷不醒的霍叔,全力以赴以七重境界绝世功,为其逼毒疗伤。

    邢桀头顶冒出团团白气,他清晰感觉到,霍叔所受的内伤远比外伤更严重,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对于武道中人,这种时刻无异于空门大开,是最脆弱不堪一击的,此时若有人趁虚而入,轻易便可取他性命!

    帐外光线越来越暗,从天亮到天黑,整整七个时辰,幸而一切平安,总算逼出剧毒,保下霍爷一条命。邢桀松开手时已是精疲力尽,随后用丹药、治外伤,衣不解带守在床前,整整三天,极度虚弱的霍爷才从昏迷中悠悠醒来。

    “爷……”

    听到这一声细若游丝的呼唤,邢桀松了一口气。柔声安慰:“霍叔,什么也别说,先把伤养好。有我在,什么都不必担心。”

    霍爷嘴唇颤抖,眼中流下两行热泪,他当然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因此也立刻想到,要从垂死境地把他拉回来,他的少主……是冒了多大风险。老泪纵横,他实在有一肚子话想立刻对他说,无奈真是太虚弱了,拼命颤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邢桀努力劝慰老家臣放宽心,药食调养,其他不必多虑。等到霍爷的状况暂时平稳,大东家走出大帐才开始询问是怎么回事。

    逆龙商会的骨干之一,上官堂主回禀说:“是安源码头的堂口把霍爷送来的,说是几个手下在易水河边发现,当时霍爷已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安源总把子一见霍爷伤势太重,剧毒侵袭五脏根本治不了,只能尽最大努力稳定伤情,连夜派人护送回本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也只能等霍爷恢复一些自己来说了。”

    邢桀沉默不语,安源?易水河边?这些年霍爷的任务只有一个,踏遍天下寻找少女。他去了安源?莫非是那里有何异常?这样想时,邢桀一颗心也更加急躁。

    又等过三天,当霍爷有气力开口说话时,立刻命人去请大东家。

    “霍叔,好些了吗?发生了什么事?你带的人都去哪了?怎的安源总把子发现时只有你一人倒在易水边?”

    来到床前,邢桀显得很急切。屏退左右,霍爷闭目苦叹就和他说起来:“都死了!如果我不是侥幸掉进易水河,怕也难逃此劫。”

    “你们是在何处遇袭?什么人干的?”

    霍爷虚弱的喘上几口气,低声道:“闸口,易水第一险滩,我们偶然经过闸口,在那里遇到一个鬼面人。”

    “鬼面人?”

    霍爷说:“那人戴着青铜鬼脸面具,周身上下紧裹黑色披风,一双手也戴着锋利的铁手套。本是萍水相逢,无瓜无葛,谁知竟骤然痛下杀手。”

    邢桀眼神一变:“他是谁?为何下狠手?”

    霍爷眼神中显出深沉的忧虑:“他什么也不说,迎面碰上便暴起杀人。爷,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杀人恶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所带二十几个人就悉数丧命。那鬼面人出手之狠之毒匪夷所思。还有……”

    “还有什么?”

    霍爷压低声音:“爷,那个鬼面人……虽然我认不出他是谁,但他却认识我!也认识你!”

    邢桀动容:“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