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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变当夜,正是邢桀带走少女。血腥满布的空气中,红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漆黑夜幕笼罩,来到一早选定的藏身地,他自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口唇相对喂给她。药力作用下,少女睡得更加深沉,他收紧双臂在略显冰凉的脸颊上摩挲,仿佛是想将她整个人都融入身体。

    “原谅我,还要让你忍受这最后一刻,只因有些事若不亲眼看清真相,恐怕永远都无法从梦中醒来。”

    难言心口创痛,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才会把她卷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吻上少女的时刻,那荡漾的触感令他久久眷恋不忍放开,是啊,这还是他第一次吻她!也说不清是贪恋、是迷魂、是疼痛还是叹息,五味杂陈,喉头哽咽,他仰望夜空许下诺言。

    红儿、珠儿……无论你是谁,相信我,誓言守护,绝不失约!

    *******

    妖孽下落不明,但对于谋事者,该进行的仪式却一刻不能耽延。新帝登基,匆忙筹备,宫变第四日,金銮殿上拉开隆重大典。皇十一子李玳,年仅五岁的幼童荣登大宝,帝号燕予帝,改年号天宝。

    天宝元年七月十九,予帝登基。萧才人变身萧太后,陪护幼帝垂帘在侧。萧太后温柔却不失端庄的笑着。妩媚的目光瞥向龙椅下手的尊位。由予帝颁旨,受封柳毅为镇国公,当朝首辅;封昭王李隐为监国摄政王,代行朱批御奏。

    走过场的游戏,借傀儡之口,无外乎自己封自己。国公、亲王,煞有介事行三拜九叩礼,接授职印玺。起身落座,摄政王尊位居左,镇国公次位居右,虽名义上是‘左尊右卑’王、臣有差,但实际上该看谁的脸色行事,只怕当朝百官没有谁敢不清楚。

    封完了自己,傀儡皇帝就成了摆设。后面朝议,皆由镇国公柳毅开腔主持,由此拉开重新洗牌的权力游戏。巨变当前,朝堂人事变动自然大刀阔斧,有升官的、有罢官的,一长串名单念下去,让人在这一刻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做大权独揽、无冕之王!

    “一等中郎将邢桀,着封霸州太尉,官居二品,兼九门卫尉衔。”

    邢桀出列,低垂眼目,领旨谢恩,心中却在精细掐算时间。

    药力已到,好戏……该上演了!

    *******

    红夜微蹙眉头,缓缓睁开眼睛。口干舌燥、全身虚软,好累啊,她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筋疲力尽。当迟钝的大脑渐渐恢复运转,转头望,狭小空间,四周都是木料油漆的味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想起身,谁知手下一撑,身体一动,整个人竟毫无预兆猛然跌落。

    “啊——!”

    突然而起的尖叫响彻大殿,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金銮殿上,正大光明匾!竟然从二十多米高的悬挂处掉下来!随着匾额,一道身影也迎头而下。

    匾额正下方,萧太后下意识抱住幼子尖叫躲闪,敏捷老帅也躲开了,唯有摄政王冲上去。变故突然临头,当看清那一抹掉落身影,他也完全是下意识的就伸手接住。

    “红儿……”

    *******

    红夜差点摔晕了,当发现自己是掉进一个人的怀里,恍惚回神,看清面容那一刻,少女积压日久所有的委屈、恐惧、痛苦、相思都在霎那间爆发。

    “隐……”

    紧紧搂住他,埋首在他颈窝,少女无泪恸哭尽情宣泄着快要崩溃的情绪,用尽所有力气搂着他再也不肯放开。隐,他终于回来了!她终于等到他!噩梦终于走到尽头!

    怀抱少女,太过震惊的现身方式让摄政王李隐瞠目结舌。等他终于回过神,锋利目光不由自主射向台阶下的邢桀。

    不用急,你会见到她,也会明白我为何这样诚心助你……

    夜幕中满含嘲讽的笑言,时至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明白的时候恨不得将那个男人生吞活剥。而龙阶下,邢桀退回百官丛,看着他,依然是那副满含嘲讽的笑容。是啊,用扶你登台,换一个有幸亲眼看清你的真面目,怎敢说不值?!

    震惊过后,萧太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女人看女人,眼神在顷刻间喷出火焰。萧太后跳起来厉声大喝:“红舞妖孽,终于显形,还不快拿下!”

    李隐闻言一惊,真的,他活到今天还不曾被人这样狠狠摆一道。抱着少女,闻着那股久违的气息,是的,他也想她。放手,舍不得;不放,众目睽睽又该如何了局?

    这时,镇国公柳毅也反应过来,同样变色厉喝:“祸国妖孽显形,快!拿下!”

    禁军冲上来了,粗暴拉开少女拘押在地。而他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既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红夜这才愣了,抬头看他:“隐,他们……干什么?快让他们放手,好痛!”

    摄政王李隐,在登上舞台的第一天,没想到竟是面对如此尴尬僵局。任凭眼神慌乱,嘴唇颤抖,偏偏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拉开距离,红夜才注意到他格外华丽的盛装朝服,今天的隐好威风啊,比印象中的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王爷。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话?明明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却为何不救她?为什么,他都不肯看她一眼?分别这么久,难道他不想她?

    “隐,你愣着干什么?快让他们放手啊,真的好痛。”

    少女哀呼换来萧太后的厉声怒喝:“大胆妖孽,到了现在还想作乱朝堂?”

    红夜这才注意到陌生的女人,还有身后龙椅上陌生的孩子。那个孩子……似曾相识奇怪的感觉又浮上心头,那孩子身上……怎么也有一股隐的味道?

    红夜越看越茫然,为什么?她苦苦等候的爱人,立于朝堂,却眼看她被押为阶下囚不管不问?他甚至都不肯看她的眼睛,这到底是为什么?

    “隐,我一直在等你……”

    他肩头一震,却依旧不吭声。镇国公柳毅走上来,目光如铁,沉声喝问。

    “供院红舞,你究竟是何方妖孽?还不赶快从实招来,速速显形!”

    招?招什么?

    红夜不明白,眼前的一切都让她不明白,镇国公在怒喝:“到了现在还不肯说实话,说!你来自何方?究竟是何妖孽?!”

    红夜瞪大眼睛,根本不理他,只看李隐,满眼困惑:“实话?曾经有人告诉我,这是天底下最难买的东西,纵有黄金万两,未必能换来一句实话。你想让我说什么呢?还是,你们应该对我说些什么?”

    他受不了了,听不下去,挣扎痛苦着开口:“柳公,别这样,红儿她……”

    柳毅毫不客气打断他:“老夫知道,摄政王也是被她迷过魂的,一时难忘旧情,可以理解。只不过,事情到了今天,欠下累累血债若再想为一介妖孽开脱,只怕天理难容。”

    他立刻被噎住了。

    镇国公沉声说出决定:“祸国妖孽伏法,按律当游街三日,腰斩弃市。”

    字字如刀,听在李隐的耳朵里令他疯狂,而权臣在催促:“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