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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3

    春光正好,梨香四溢。花瓣跌落枝头,坠入小溪,柔柔地在水泽里伸了个懒腰,软软地贴在水面。泉水叮咚,一如他咕咚的心跳。

    崔沁的樱桃嘴红艳艳的,涂了一层胭脂,泛着光晕。

    她轻轻靠过来时,甜香几乎扑洒而来,是熟悉的味道。

    慕月笙想起前世后来的几十年,他每日都陷在她的温柔乡里,闻着她的香,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时光里皆是蜜里调油。

    太贪恋她的好。

    眼下才非她不可。

    说要当上门女婿的话,非是儿戏。

    重活一世,除了与她朝夕相处,还有什么值得他在意。

    权势荣光皆在他指尖拿捏,天下大势与朝堂争斗,于他而言,便是一道开卷题,闭着眼都知道如何下笔。

    唯一的不确定,便是眼前这娇人儿。

    瞧,她还当他有病呢。

    思及她近在迟尺,却与他毫无瓜葛,慕月笙眸眼微的泛红。

    她那双乌黑的瞳仁睁得大大的,盛满了疑惑与不解,乃至担忧。

    崔沁静静凝视慕月笙的脸色,他深邃的眸底翻腾着许多她读不懂的情绪,有痴迷,有难过,甚至还有依恋。

    怎么会呢?

    脑子没发热呀。

    她悻悻地收回手,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崔沁脸颊腾地一下发烫,红晕几乎要挣破那薄薄的脸皮,鲜艳欲滴。

    她娇怯怯地退了两步,手负在身后绞着雪帕,冲他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两个小酒窝活灵活现,那模样儿真真是出水芙蓉,鲜嫩活泼,

    “慕国公,您是不是不舒服呀?”怎么净说胡话呢。

    娇软的嗓音嫩的能掐出水来。

    慕月笙吸着气,暗忖,还得缓着来。

    于她而言,他是个陌生的男子,还是个位高权重,人人忌惮的玉面阎罗。

    这样的差距,成了他们之间的鸿沟。

    前世的错,不能再犯。

    慕月笙缓缓后退一步,捏了捏眉心,失笑道,“抱歉,我对姑娘一见倾心,一时失言,还请姑娘见谅!”

    他郑重作揖。

    崔沁闻言恼羞不堪,一边道歉,还一边嚷嚷着什么一见倾心,真是狡猾得很....

    等等,他可是慕月笙呀,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他霁月风光,才华横溢,乃是当今世族之首,年纪轻轻便是震慑四境的统帅。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般浮夸的话呢。

    崔沁糊涂极了,细细盯着慕月笙瞧,实在是难以将面前这温润的男子,与那人人忌惮的权臣相提并论。

    她脑子里胀胀的,慕月笙像是突如其来一拳擂在她心上,将她的思绪捏成了一团浆糊。

    她并不知,这就是慕月笙的意图。

    当一个姑娘家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便会将他放在心上,对他格外不同。

    先在她心里种下一棵苗,再慢慢浇灌,滋润成参天大树。

    “沁妹妹,你家里真的要招婿?”

    “是呢,我爹爹舍不得将我外嫁....”崔沁只觉这慕月笙温柔极了,竟是一点都不怕他,

    “刚刚的话切莫再说,会叫人笑话的,你堂堂国公怎么可能给人当赘婿呢。我不值当你这样的。”

    慕月笙朝她露出委屈的表情,他唇角抿直,眼眶泛酸,一副难过又失魂的模样。

    崔沁竟是被他惹得生出几分心疼来。

    尤其他还后退一步,神色苍茫施了一礼,“我错了,是我唐突了妹妹。”嗓音略哑。

    崔沁越发觉得自己伤了他的心。

    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就是很好骗。

    慕月笙将她神色收之眼底,解释道,“只因我时常做一个梦,梦到自己娶一房妻子,不珍惜她,叫她伤心欲绝离开了我,我在梦里寻不着她。”

    “哪知那日见到沁妹妹,发觉沁妹妹竟是与梦里的妻子一般模样。”

    崔沁吓得失了神,“怎么可能?你诓我呢!”

    “我没有诓你。”慕月笙神色难过的解释,“我梦里不停地喊,沅沅,沅沅,你快回来,她却始终不理我,便如你此刻这般对我冷冰冰的。”

    崔沁当即呆住,眸光儿颤颤的,失神不语。

    她小名沅沅,是父母幼时取的昵称,娘亲去世后,爹爹见她长大,便不再唤她乳名,慕月笙又如何晓得她叫沅沅?

    难不成,还真有这样的梦?

    慕月笙眼底的依恋与难过不似作伪,崔沁竟是略略信了几分。

    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成了他梦里的妻子呢。

    她窘着一张脸,也不好意思再看他,羞答答地胡乱屈了屈膝,“我要走了....”

    提着裙子走了几步,又满脸焦急回眸,“对了,刚刚那位韩公子,你将他打了,可如何是好?”

    慕月笙恢复端肃之色,凝声道,“妹妹不必担心,他绝不敢说你半个字,也不敢再叨搅你,你且安心回府,其他的事,都有我。”

    崔沁闻言心中大定,慕月笙这样的人,总是给人信赖感。

    她羞涩地道了谢,匆匆跨出了院门,心里咂摸着他最后那句话,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莫名地生出一种安宁感。

    回程的路上,慕月笙叫人审了崔莹,这一审才知崔莹是假冒崔沁而来,他气青了脸,若不是崔莹倒腾这么一出,他至于兜这么大圈子嘛。

    崔莹自是被慕月笙狠狠整治了一番,只因顾忌崔家女儿名声,才未曾声张。

    慕月笙着人将口供送给老夫人,不再理会这桩事。

    正要往皇宫去,却见裴家大少爷裴瑜骑马奔来,远远地见他要出门,匆匆下马,扬声道,

    “允之,我大妹妹病重,想请你过府一趟。”

    慕月笙刚用过午膳,换了一件玄衫出来,春日的午后,四处弥漫着暖香,烈阳驱不散他眼底的冷漠。

    他淡声回道,“既是病重便去请大夫,我不是大夫,治不了病。”

    丢下这话,也不管裴瑜什么脸色,错开他的身影,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裴瑜脚步还未刹住,扭头追随慕月笙离去的背影,满目凝滞。

    近来几日,裴家连着给他送了十几道消息,慕月笙置之不理,哪怕是打着祖父的旗号也不管用。

    到底是何缘故?

    容山堂内,门房的婆子将慕月笙回复裴瑜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

    老夫人笑个痛快,“他果真是这般回的?”

    “回郡主的话,是老奴亲眼瞧见的,您不信,寻葛俊来问问?”

    老夫人只觉胸中郁气舒展而开,心情大好,由衷笑出几声,

    “这孩子,总算是看清裴家的底细!”

    慕月笙虽在朝堂忙碌,暗中却着人护着崔沁安全,也将崔沁的行踪给探得清清楚楚。

    崔沁不知她前日在街上捡来的丫头,就是慕月笙派去的女暗卫云欢。

    “云欢回禀,说是崔家收到了陆家的帖子,陆侯爷明日过寿,崔司业要领着沁儿姑娘去拜寿。”

    慕月笙坐在案后听着葛俊禀报,眉头便皱了起来。

    前世崔颢极喜欢那陆云湛,万一瞧上了陆云湛,脑子一热不招婿了,该如何是好?

    次日散朝后,他换了便装前往忠远侯府。

    忠远侯在朝中也算是一方军候,勋贵重臣,门口贺客络绎不绝。

    慕月笙一向不爱参加这等宴会,以前有他两位兄长顶着,后来他从江南回京,得封一品国公,便没人能请得动他,除了裴家,还真就没去过别处。

    今日来陆府贺寿,轰动一时。

    忠远侯面对这二十岁的年轻男子,丝毫不敢怠慢,愣是亲自来接他,行的还是平辈礼。

    “怎么惊动国公爷过府,下官失敬。”

    慕月笙伸手扶住他,面上是波澜不惊的深黯,“路过此处,闻侯爷过寿,特来拜会。”

    忠远侯朗声一笑,“国公爷大驾,鄙府蓬荜生辉,里边请。”

    慕月笙随他跨过门槛,步往正厅,便见朝中诸多官员及勋贵子弟,皆侯在廊下给他请安。

    他撩眼一望,瞧见东侧廊芜角落里立着一人,广袖长衫,个子高瘦,气质清纵,略略一猜,这定是岳父泰山。

    “给国公爷请安。”众人纷纷行礼,便是崔颢也躬身朝他一揖。

    慕月笙匡扶社稷于危难,无人不服。

    遥想一年前,废太子携江南世家造反,朝中大半勋贵皆有划江而治的打算,江南是朝中赋税的根基,江南一反,朝廷根本没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