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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不是一个慈爱的长者,但却是一个足够美丽的女人,虽已逾四十,岁月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风霜。

    在她四十一岁寿诞这一日,为送什么礼物而发愁了半宿的江江一睁开眼,就看见枕头上放着一副手持净瓶,柳枝轻垂的观音绣品。

    瓶中甘露时常洒,手内杨枝不计秋,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秋。

    用这样一副慈眉善目佛光普照的观音绣品作为常吃斋念经的太后寿礼,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江江并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只是她拙劣的绣技根本就拿不出手,但眼前这幅……

    “娘娘,这幅观音像是大监身边的小黄门送过来的,婢子估摸着,许是陛下寻绣娘刺好赠予娘娘观赏的。”

    毫不知情的婢女月牙端着水盆进来时见她盯着绣品发呆,忍不住揣测道。

    这画儿不是予她观赏的,而是予她应急的,那个人多了解她啊,他给了她准备礼物的时间,一无所长的她什么也没有备下,所以他方在太后寿诞的一大早就送来了这个。

    江江伸出手,在丝线交叠处细细摩挲,指腹触碰到菩萨眉间那一点朱砂,心口钝钝的。

    这画儿更不是绣娘所为,而是……那个人亲手刺的。

    在这世上,大抵也只有江江和她死去的阿娘知道帝王的绣工有多出色,在那些被阿娘追着习女红的日子里,全靠九皇子殿下的帮衬,她适才能逃过一次又一次的责骂。

    最开始的时候,夙淮的指尖笨拙的连针都穿不了,后来在不计其数次的代劳下,他替她绣出来的东西已经当得上阿娘的称赞了。

    江江一直以为阿娘不知道九皇子殿下帮自己作弊的事情,直到有一次她拿了一副活灵活现的百鸟朝凤跟阿娘炫耀,彼时,阿娘温柔的看着那副寻常绣娘已不能企及的绣品,摇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喃喃。

    “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擅长便也足够了,只是苦了殿下。”

    “阿娘你说什么?”江江并不是没有听清江氏的话,她只是不明白阿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江氏将目光从那副百鸟朝凤中挪开,静静投掷在女儿娇憨的脸上,用带着几分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嗔怪般的道,“你娘我这么能干的一个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的姑娘来,啧啧。”

    往事从时光的缝隙里钻出来,阿娘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娘娘,”月牙发现她的不对劲,担心的问,“你怎么哭了?”

    江江抬起手胡乱的摸了一把眼睛,咧开嘴角笑的勉强又逞强。

    “本宫没哭,只是这绣样里菩萨的金光太亮,刺的眼睛疼。”

    太后的四十一岁寿宴设在傍晚,慈宁宫里一大早便涌了许多人。

    今儿逢大喜,不仅宫里面的嫔妃全都到了,前朝里数得上名号的官员也都带着家眷络绎而来。

    远在曲池的祖母喜静,曾与她朝夕相处的苏嫲亦是如此,人来人往的宫宴对于苏嫲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束缚,怕她不自在,江江有心将她留在拂光殿陪小鱼读书识字。

    一个人在为另一个人设身处地的着想时,另一个人也在以同样的心思为她而考量。

    苏嫲怕江江此去会遇着什么麻烦事儿,思来索取总觉着不放心,于是便硬跟着一块儿去了慈宁宫,与她们一同前往的,还有抱着太后娘娘寿礼的月牙。

    慈宁宫的门大开着,送贺礼的人熙来攘往,江江到的时候,后宫嫔妃们大多已经去了会客的正殿里坐着等太后娘娘过来叙话。

    江江将礼物放下,在小黄门的带领下亦去了正殿。

    原本互相攀谈的宫妃们在瞧见门口突然多出来的主仆三人时,很有默契的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掷在江江身上,眸中所含深意不尽相同。

    有人蹙眉不喜,有人凝眸探究,亦有人歪栽着脑袋好奇这个从没见过的姑娘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