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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月黑风高的夜最适合杀人,欢喜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些被杀的人连杀他们的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多无趣。

    所以,欢喜总喜欢挑在皓月正当空的时候取人性命,若月牙儿实在照不亮大地,那么就燃起足够多的火把。

    将死之人望向自个儿时惊恐的眼神,是这万丈红尘里为数不多的,能带给他快感的事。

    但显然,如今紫金檀木交椅下站着的那群人尚且还未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境地,家主仍端着那令人作呕的官架子不知死活的咒骂着。

    “本官可是陛下前日里亲封的从四品城门领,即便犯了什么事,也该由尊上圣裁,断轮不到你这个腌臜的阉人来此作威作福。”

    欢喜抬了抬脚,立马有眼尖的小黄门跪蹲在他椅子旁,漆黑色的香牛皮圆头靴子落在侍者背上,他冷眼睥睨着不远处暴跳如雷的从四品城门领高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勾起唇角一反常态的笑了。

    他一笑,黑夜仿佛都有了颜色。

    “啧,陛下那双手多金贵啊,他可舍不得沾上无关紧要之人的血,所以适才只好由咱家走这一趟了。”

    “什……什么?”高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脸震惊的看着交椅里的蟒袍少年,“你的意思是……是陛下?”

    “高大人,”少年微扬下颌,冷眼打量着那个被家人簇拥在最中间的男人,毫不留情的嘲讽,“说起来也是你自己蠢,好好儿的从六品文职京官不做,非得抱着丞相的大腿往不该想的位置上爬,那可不就是自寻死路吗,可惜了……”

    他扫视了一圈同高箬一并站在台下的男女老少,用一种状似惋惜,却又毫无惋惜之意的口吻恹恹的继续道,“可惜这一大家子人都要陪着大人一块儿上路了。”

    听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高箬身形晃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瘫坐在地上,见状,他身后的人群爆发出几声惊恐的尖叫,还有低低的痛哭声掺杂其中。

    “不,不可能……”瘫坐在地上的高箬似有想不通的地方,他猛的直起身子,仿佛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本官没有做错事,陛下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城门领掌京都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如此重要的位置,帝王怎么可能甘心交给丞相大人举荐上来的人坐,不好驳了宋旌文的面儿,那便只好笑呵呵的点头将城门领的位置许出去。

    但在点头之前,年轻的帝王早就已经盘算好了要在何时何地由何人用何种方法搬开这突然砸在脚边的石头。

    有时候欢喜忍不住的想,那个坐在九五王座上端着一副清风霁月和光同尘模样的尊者,襟口用金丝线绣着的不该是一条龙,应该是狐狸才对。

    一只桀黠擅恣口蜜腹剑的老狐狸。

    虽说高箬抢了不该属于他的位置,但倒也不至于累及满门,错就错在——他于宋旌文的挑唆下出手杀了陛下挑中的城门领人选。

    老狐狸动不了丞相大人,难道还不能多杀几个姓高的解解气?

    不过这些,欢喜并不打算一一讲给台下那个蠢的无可救药的男人听。

    人在死的时候都想做个明白鬼,可他偏生想看看这些人稀里糊涂死不瞑目的样子。

    紫金檀木交椅里的少年没有理会男人近乎嘶声力竭的询问,他左手有意无意的转动着右手食指上刻着半个蟒头的朱红色玉扳指,眼角微微上挑,余光看向身侧躬身立着的侍者。

    “哑奴,去,到姓高的人跟前点点,若数目对的上,就都绑了吧,”话到这里,他将脚从小黄门背上取下,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咱家今儿也累了,不如索性挖个大一点的坑,将这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活埋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