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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五年九月,有一个生员叫刘伯镪,从大金逃到辽东(大夏控制区),并报告了一个消息,说现在大金的四贝勒皇太极现在住在耀州,城里兵力不满三百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孙承宗、马世龙大喜,认为要是抓获到皇太极,那肯定是奇功一件。

    于是,马世龙派副总兵鲁之甲,率领四个营(一个车营、一个骑兵营、两个步兵营)约7000兵力,计划偷渡柳河,袭击耀州,同时让觉华岛的游击金冠率水军协助,志在一举拿下皇太极。

    可是当鲁之甲率兵到柳河之时,左等右等,不见金冠领觉华岛水军来。无奈之下,鲁之甲只好租了七条渔船渡柳河。这一渡河,整整渡了四天。其实,鲁之甲的动静早就被耀州守军发现了。大金守将屯布鲁看破不说破,当作不知道。

    第五天,渡过河的鲁之甲准备夜袭耀州,给耀州守将屯布鲁一个惊喜。结果,反被屯布鲁给了一个惊吓。

    当鲁之甲领兵临近城门时,耀州城中突然灯火通明,敲锣打鼓,大张声势。而屯布鲁率士兵从两侧突然杀出。黑暗之中,大夏军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军,在慌乱中崩溃了,纷纷逃跑。

    这就是着名的柳河之败。这一战,副总兵鲁之甲,参将李承先战死,大夏士兵阵亡八百人。

    大金耀州城里兵力真的不满300人吗?实际上,根据《满文老档》的记载,这几年大金先后向耀州调过四次兵,第一次2000兵,第二次500兵,第三、四次兵力不详。

    虽然不知道耀州原驻军和第三、第四次调了多少兵,但耀州城兵力肯定远超2500人。双方兵力并没有想象中的悬殊。

    但是千里之外的言官们并不清楚实际,认为辽军以数十倍兵力偷袭300敌军反遭大败,纷纷弹劾孙承宗和马世龙。

    这也是大夏朋党之争的必然后果,只要你一出错,就肯定有人攻击你。朝堂之上,什么包容互助、容错纠错是没有的,取而代之的只有意气相攻、争权夺利。

    实际上,大夏的言官太低估了大金兵力。努尔哈赤时期,大金正处于奴隶分封制向君主郡县制转型的阶段。万历二十九年,努尔哈赤规定按照每三百男丁(青壮男子)设立一牛录,并任命一名佐领(也叫额真)进行管理。

    这名佐领便是牛录的军政长官,类似于乡长。当然,三百男丁只是一个泛泛的标准,牛录的设立还要看屯、村、寨的情况。

    比如,某村寨男丁有315人,并不会将多出的15名男丁驱出村寨,而是统一划为一个牛录。当有战事的时候,努尔哈赤会下令给各佐领,按照三丁选一的原则,在牛录里抽精壮男丁,强行服兵役。

    由于大金兵役具有强制性,所以大金临时动员的兵力是很可观的。

    但牛录兵并不是职业军人,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后来,努尔哈赤在牛录中挑选武艺高强者做为甲兵。甲兵就是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

    天命八年三月,《满文老档》记录了当时调兵遣将的情况。

    “苏吉率镶蓝旗甲兵百人,驻聂赫寨;爱达汉森车赫率二白旗、二蓝旗之甲兵四百,驻草河堡;额赫勒恩率正白旗四牛录人,驻宣堆子与狍子坡之间;苏布兴阿率镶红旗三牛录,驻松山堡。”

    上面的记录显示甲兵和牛录兵是不一样的。在甲兵的基础上,努尔哈赤又打造了一支精锐部队,叫白巴牙喇,通常叫白甲兵。天命五年,努尔哈赤仿大夏制度,将八旗军官设为总兵官、副将、参将、游击、备御五个等次。

    也就是说大金部队里既有民兵性质,亦兵亦民的牛录兵,也有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甲兵,还有精锐士兵白甲兵。其中牛录兵类似于大夏的军户兵,但战斗力远胜于军户;甲兵类似于大夏脱产训练的营兵;而白甲兵类似于大夏的家丁。

    大金的部队和大夏相比,至少有明显的四个特点。一是可以临时动员大量兵力。大金执行的是强制征兵,其中女直人三丁抽一兵,汉人二十丁抽一兵。蒙古人征兵比例不详,但按照惯例是男丁全部出征。

    而大夏实行的募兵制,财政有钱就兵多,没钱就兵少,而户部又如此之穷,短期内辽东是无法动员大量兵力的,只能靠调客兵应急。

    二是大金实行厚赏轻罚的军功制度,凡是征战有功之人都给予赏赐。立小功者给予银两、财物,立大功者给予可世袭的爵位。具体看士兵在战时的表现,和战后的伤势。也就是说打仗时受伤越重,赏赐越多。

    “二十二日,探问阵伤者,按伤势轻重论功行赏。”

    同时,大金还实行军功累计制和以功赎罪制。对屡立战功的,以后要是犯法可以免死和免抄家,最高可免三次。

    举个例子。天命五年八月,大金在进攻懿路、蒲河两小堡时,沈阳守军来援。努尔哈赤令莽古尔泰贝勒(第五子)、额亦都大将迎击援军。莽古尔泰渡过浑河,一路追击。而额亦都大将竟未渡河而返回。

    事后,努尔哈赤闻之大怒,质问额亦都:“我让你守护我儿子莽古尔泰,你本应率军随行,为何避战返回,让我儿莽古尔泰陷于险地?”额亦都无言以对。大金执法官拟定额亦都死罪。努尔哈赤念其功,免其死,只是削去额亦都以前的战功。

    而额亦都这种例子,在朋党之争的背景下,大夏是完全做不到的。大夏实行的是重罚轻赏,功不抵罪。基本上,大部分辽东经略的死相都非常难看。

    而且,大夏的赏罚制度是比较混乱的,大夏皇帝很多时候赏罚不明。

    吏科右给事中汪庆伯曾吐槽当时政治生态,“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虽尧舜无以治天下”。

    三是极为注重拉拢异族领袖。大金崛起之后,虽然与蒙古之间也爆发了很多次战争。但大金对蒙古贝勒始终是拉拢为主,军事威胁为副。对汉族将领也是如此。

    所以,大金军队自从广宁大战之后,蒙古人和汉人的占比是非常之高。

    天命七年四月,《满文老档》记载,“岫岩口遣诸申兵一百,汉兵一千;黄骨岛遣诸申兵三十,汉兵五百;金州遣诸申兵三十,汉兵五百。”

    天命八年四月,《满文老档》记载,“凡军旅出行,于大兵之前设兵二百,以智巧有谋者之二人为主将率之。于二百兵前,设诸申十人,蒙古十人,合共二十人。此二十人内,派诸申二人、蒙古三人,共五人为前探。

    若见敌兵,五人诱敌至二十人处,二十人诱敌至二百人处。二百兵之领兵主将视其敌可破,则破之,若不能破,则集众谋之。”

    从大金部队调防记录中可看出,除了军事重镇外,大部分城、堡还是以汉兵为主。而在哨兵中,蒙古兵的占比已超过女真兵。

    而在大夏这边,虽然多任辽东经略、巡抚,蓟辽总督都主张拉拢蒙古,但朝廷对蒙古的态度始终是半信半疑。这也让林丹汗的察哈尔部与大夏无法形成真正的攻防联盟。

    四是更注重甲、盾、弓、马。虽然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时已有火炮、火枪,但是数量很少。直到拿下沈阳、辽阳、广宁,凭着大夏送的大量火器和军工坊,火器才逐渐在部队中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