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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西宁的手依然紧紧地拽着严叙的衣襟。

    “西宁,没事的。”

    “我就在这里。”

    “有我在……别怕。”

    翻来覆去两三句话,严叙轻声在柯西宁耳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前方的交通事故被疏通,车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前行。

    保姆车后面的司机等得不耐烦,跟在车屁股后头鸣了好几下笛。

    柯西宁惊得颤抖半刻,恍如从梦中醒来。

    他和严叙早就不是合法伴侣的关系,如今顶多算是朋友。此刻两人姿势却尴尬又暧昧。柯西宁缩在严叙的怀里,对方的下颌搁在他的发旋上,脸颊处能接触到的是严叙衬衫细滑的布料。

    车子是紧闭的,空气浮躁地滞留着。

    柯西宁能一清二楚地听到自己和严叙急促的呼吸声,想来严叙也是如此。他尝试着往回缩了一下,却依然被严叙牢牢抱住,腰部熨帖着对方火热的手掌。

    “严叙,你……放开我一下。”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依旧沙哑,但情绪比较之前,要稍微冷静了一些。

    严叙嗯了一声,把柯西宁从他的怀里移开。

    柯西宁的手离开严叙的一瞬间,便羞愧难当地发现对方的衣襟被自己抓得皱巴巴的,还有几道很明显的抓痕。

    “对不起。”柯西宁垂眸说道。

    “嗯?”严叙不太明白,“什么?”

    “对不起,我的情绪有些失控。”

    一回想起刚才把严叙当做依靠的事,柯西宁就想立刻变成金鱼,这样就只有七秒记忆。

    他抬手抚了一下被蹭乱的发梢,“你不要放在心上。”

    严叙沉默片刻,压下心中的情绪,温声说道:“现在先不要讲这些。”

    柯西宁疑惑地看他。

    严叙回头瞥了眼后头不断鸣笛的小轿车,“西宁,我们先开车吧。”

    等候的车辆们像流水一般向前方驶去,而柯西宁这边的保姆车就像断了线一般,阻隔了前后。交警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吹着口哨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柯西宁沉住了气,连忙启动引擎。

    后头的鸣笛声终于停止。

    柯西宁看了眼严叙,犹豫地问道:“你哪里下车?”

    “我和你一起下车。”严叙说道。

    “我是回去看我爸爸的。”柯西宁冷静地分析道,“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他对上严叙的目光,征求意见般地问道:“要不等到下了这一段的高速,我就把你放下来,然后你让你司机过来接你?”

    严叙依然沉默地看着他。

    柯西宁无意中瞥见严叙眼里翻滚却又压抑的情绪,忍不住收回目光。

    “怎么和我没关系?”严叙的语气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很戳心,这是他这些天来唯一一次对柯西宁的重话,“你说你把我妈当你妈,难道就不准我把你爸当我爸?自己爸爸病重,我为什么不能去探望?”

    柯西宁看他,忍不住皱眉。

    “你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严叙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哪里不一样?”

    柯爸爸不待见柯西宁,自然也不待见严叙。七年婚姻中,柯西宁就带着严叙去见了一次柯爸爸。同性婚姻虽然合法,可柯爸爸骨子里是个保守的男人,从来不认严叙和柯西宁的一纸婚约。

    那唯一一次的探亲,柯西宁和严叙守在门外大半天。柯爸爸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把柯西宁带进了屋,却不由分说地把严叙避之门外。

    柯西宁在老家整整待了三天三夜,柯爸爸没有一次提及过严叙,也不曾对柯西宁一次好脸色。这有两人本就矛盾根深的缘故,但也有他和严叙先斩后奏领证的诱因。

    这是以前两人还如胶似漆的时候。更何况,今时不比往日,现在严叙和柯西宁连那一纸婚约都没了。

    柯西宁轻轻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转头忍不住说道:“你明明知道哪里都不一样。”

    严叙闻言,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西宁,我不进门里的,我就待在外面。”

    柯西宁心底一沉,尝到酸涩的滋味。

    严叙以为柯西宁仍有顾虑,又重复了一遍:“我就守在门口,不让伯父看到我,这样好不好?只要能让我陪着你。”

    他顿了下,望进柯西宁的瞳孔深处。

    “西宁,你的状态很不好。”严叙说出心里的顾虑,“从这里到邻市需要驾驶三个半小时。在驾驶方面,你不是一个老手。多一个人在,至少等你疲惫了,可以换我来开车。这样也安全点。”

    柯西宁没有说话。

    他沉默许多,忽然抹了一把脸,哑着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对我那么好的。我之前就说过了,七年的婚姻,不单是你的过错,我错得也很离谱。如果你想要补偿……严叙,不用这样的。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谁欠谁,不是那么算的。”严叙抬手轻轻地揉了下柯西宁的发梢,他的眼底浮现出无尽的温柔,“西宁。我只是觉得,我这辈子遇不到第二个想对他好的人了。”

    说到这里,他又苦笑了一下,真心说道:“何况,我以前对你也不好。”

    柯西宁张了张嘴,最后所有的话都咽进了喉底。

    没有任何理由劝说严叙回本市。

    柯西宁看清眼下的状况,也就专心开车。他顺手把调了一下导航,机械般的女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感。

    他们没吃晚饭。

    保姆车驾驶到休息站后,严叙关上车门,去休息站买了面包和饼干之类的充饥食物。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

    柯西宁咬了一口面包,又拆开一瓶酸奶,他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严叙看他,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柯西宁如实说道,“一般休息站都需要现金支付,不能用手机支付。我以为你忘了带现金,本来想给你送钱去。”

    他这句话是真的。柯西宁真心有点担心严叙没有带现金,犹豫着要不要给他送过去。

    上次他们也发生了这一件乌龙。不过主人公不是严叙,而是柯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