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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竟能成眠,在他怀里前所未有地安然睡去,身体的痛被迅速地修复。即使不曾吃过什么,心里终究像饱食一餐的满足。

    昨夜,他听她唱,李元昊说喜欢她的声音,说里面总能听到很多的情绪。不管这话真假,听来是让人陶陶然地醉,仿佛八月的桂花酿,甜而香艳的味道,透着久违的酒精作用。

    昨夜,他又说,不论如何都会保护她,雅漾问,你能保护我不受你伤害吗?李元昊说,我刚才说过了,就说到做到。

    昨夜,他说回程的时候带她去看驼队、打黄羊,贺兰山的美雅漾没有见过多少。

    还是昨夜,他说了许多,却不曾对她轻薄,也许是因为受伤,也许是出于疼惜,只轻轻拥住她,像搂住一株易碎的名贵兰花一样呵护了整夜。

    所以,雅漾选择相信他,相信他昨夜所说的一切。

    心,不知是在昨夜还是在其它的什么时候沦陷。无关算计,无关死心。只是,雅漾突然发现,自己千里迢迢,不顾危险地追来,并不只是出于安全的考量。而那日自己刺下的一刀,只是释放了许久压抑的情感而已。

    李元昊对于她,除了仇恨,还有其它意义。身体的契合是一方面,而对于他和未来的期待,是另一方面。虽然那未来如此不确定,又如此渺茫。即使曾有人警告过她,李元昊会不得善终。但雅漾想,那人也同样说过,历史上没有自己,可自己却真真实实地存在在他的生活里,在最近的这些日子里,夏雅漾是李元昊接触得最多的女人。或者,在他心里,她可能也会有一点点的位置。

    那么,雅漾真的只要这一点点吗?显然不是,她想要全部的。她从来都是会算计的女人,婚姻爱情都是要先算一算才决定要不要投入进去。她也要他的爱啊。只是,她要的对于李元昊这样的男人来讲,是不是太多了?

    侧过头,枕着他的臂,看着熟睡中的男子,纤长的睫毛弯弯地蜷曲着,眼睑下是他的蓝色眼睛,常常魅惑的望她的眼神。均匀的鼻息下,难得一见地不设防的表情。

    “李元昊。”雅漾轻声唤他。

    他不动,睡得很沉。酣眠中的他,安静沉稳地像坐山,任雅漾倚靠着。

    “李元昊。”她又叫他,还是不动。

    雅漾淘气地开启贝齿,在他手臂内侧靠近腋下的部分轻咬一口。那敏感的咬啮换来了他一声闷哼,皱起眉头,想要翻身换个姿势睡。雅漾不肯放过他,依旧在他手臂内侧轻轻挑逗。一来二去,李元昊终于睡不着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半开的眸子里,如蓝宝石般剔透的眼投射出了光芒。

    看着雅漾,略带些宠溺地说:“妖精,不让我睡了?”

    微笑着摇摇头,她不想睡了,昨夜已经睡饱了,“我饿了。”雅漾说。

    李元昊笑,唇间难得地轻逸出的笑意漾到了她心里,“是啊,你昨夜也没吃什么。”他伸过手来,抚摸雅漾脸颊柔软如丝缎般的肌肤,“本来就瘦,经这么一折腾,身子看着就更单薄了。”

    “瘦多好呀!瘦成纸片人我才高兴呢。”不想和他斗嘴,雅漾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从后面圈禁住。雅漾心想,这李元昊哪里来的气力,竟然满身伤地还能一把把她捉回来,“看来那日刺你那刀还不够深,让你有力气来捉我。”

    李元昊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着说:“开始调侃起我来了啊,看来你心情不错。什么时候开始你呀你地叫我了?昊王也不叫一声。”

    雅漾将头埋在他胸口,如猫一样地蹭了蹭,“就是喜欢叫你李元昊,以后不想叫你昊王了。”她真的不想这么叫,虽然只是称呼的小变化,却是天差地别的。昊王是尊称,是奴对主的称呼,她需要平等的关系,这样的关系里不能一个是王,那她就又会无地自容,没有立场了。

    他轻拍她的肩,低头吻了吻雅漾柔软的发丝,深深吸进发间的清香味道,一点点青草的香味,沁入心脾,“外人面前别这么叫,终究是过份了,别人会说闲话。”

    双手攀上他的颈项,微微努了努嘴:“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正我在这里也不算什么。”

    沉吟了片刻,李元昊有些劝慰地说:“别人怎么说,总还是要在乎一下的。不然总会惹来些麻烦,这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雅漾不语,在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王宫里,都是不能乱说话的,李元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微微点头:“知道了,以后人前还是叫你昊王的。”

    满意地笑笑,李元昊唤人送餐。早餐估计是早就准备好的,所以即传即到。雅漾将人呈上来的食盘拿到床上与李元昊一起用,很有一点点夫妻两个一起过周末的幸福感觉。

    吃完早餐,李元昊又躺下休息,昨夜他告诉雅漾,她刺下的那刀算得很深,所幸是没有伤到脏腑,不过当时也失血不少,加之李士彬曾对他用刑,整个身体需要好好调养,所以这些日子还是以静养为主。雅漾乖巧,不打扰他,只静静躺在他怀里,抚着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时不时地挑弄一下。不多久,头顶的鼻息又均匀起来,看来他真的累了,吃完了就睡。

    雅漾伸出手指,偷偷点了点他挺直的鼻尖,心里偷偷说了句:“吃完了就睡,猪啊?”

    不过说归说,她还是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不弄痛他,也不吵醒他。

    一刻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不行,雅漾想,不能再躺着这里无所事事,这样的日子她始终不会过,即使在古代,她依旧可以把自己的一天排得满满当当。她要出去走走,于是蹑手蹑脚地起床,穿上简单的衣服。将头发扎成两条垂肩的麻花辫。曾经看到过吐蕃的女子,特别是小女孩会有这样的发型,她也照着学来。

    辫子扎好,也不施粉黛,踏着地毯,没有声息地走出去。

    掀开帐篷的门帘,外面是另一番景象,那里空气新鲜,虽然天有些阴沉,虽然党项士兵们来来去去,却不再有什么生气,虽然他们看她的眼神也开始很不同。

    对了,西夏败了,这是一群败军,他们的脸上和眼底都写着失败,同时也写着不甘。士兵们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同行兄弟的死去,不得以回到兴庆,无颜面对西夏的父老乡亲。

    诡异的气氛弥漫四周,让雅漾隐隐地觉得不妥,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不远处,有人从燃烧的篝火后站立起来,仅仅十步之隔,那人就站在那里远远望她。

    野利遇乞,他的脸上有释然的表情,冲着雅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