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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上江南的春天到了。

    贺兰山顶端的皑皑白雪开始融化,雪水化成涓涓细流,从山顶渐次留下至山下草场,滋润养育大地。

    草原上羊群如如大片白云默默地变幻移动,印衬着蓝天上那些真正的云朵,仿似天空在地面的鲜活倒影。

    这里,就是夏国首都兴州府。

    东临黄河之险,西有贺兰之固,一条唐徕渠绕城而过,易守难攻。

    从冬天进入兴州开始,雅漾并没有觉得这里有多美丽,知道现在,她才发现,塞上江南之称,并非虚名。

    只是~~~~~~~~~~~现在的雅漾正坐在夏国皇宫最偏僻的一处小院落里,趁着下午管事宫女正慵懒小憩的片刻,让自己疲劳的身心慢慢舒缓。

    她伸开两个手掌,呆呆望着,鼻子有些酸,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她很累,哭不动。

    自己的手上充满裂纹和茧子,掌心的皮肤粗糙得连摸自己的脸都觉得疼。

    因冬日严寒而生出的冻疮裂口,渐渐开始愈合,愈合的地方有点痒,有点痛。

    曾经,她有过一双细腻柔白的手,那个时候,自己还是在现代。

    有一次去缅甸玩,低纬度的阳光无情穿透了防晒霜的薄薄保护,将她皮肤晒得有些红。

    那时的自己急忙冲进一家路边的pub,问那个老板娘,能不能给自己涂一点tahnaka,一种当地的天然防晒粉末,老板娘欣然同意。

    在石板上将粉末磨出,一点点涂在cathy的身上各处,涂到手的时候,老板娘很认真地摸着她的手,对她说:“it’sbeautiful!likealady.”

    那时的自己有一种被吹捧得飘飘然的快感,她知道,自己的手很漂亮,很柔软,皮肤也很细腻。

    穿越到古代,夏雅漾的手更是没有做过什么粗活,肤质好得无法想像。

    可是,短短一个冬天,自己已经不认识这双手了。

    “就和真儿的手一样。”她轻声自言自语。

    想到真儿,雅漾微微皱了皱眉,那个脆弱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

    自己都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了,还依旧在努力改善,有什么事情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那天,自己甩了李元昊一个巴掌之后,就被他踢出房间,跪在雪地里受冻。

    不知跪了多久晕过去,后又被大辽皇帝与雨薇救起,发烧整整三日,未曾醒过来。

    好不容易醒了,第二日,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和李元昊一起回了夏国。

    那个时候,她决定,不管是不是恨这个男人,先让自己活下来再说。

    如果他需要,可以随时取悦他,用尽浑身解数地取悦他。

    不过,自己显然错了,错得离谱。

    雅漾对自己的美貌太自信,自信地以为经过之前的事情,李元昊还会对她有兴趣。

    结果一路上,他不曾与她说过话,更别提亲热上床了。

    一到兴州府的皇宫,自己就被扔到了宫中杂役宫女才会待的偏僻院落,完全听从管事宫女的指挥,而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奴隶。

    从那天开始,李元昊这个男人,变成了记忆里一个空洞且不怎么受欢迎的符号,彻底消失在雅漾面前。

    什么用身体取悦他,以求自保,全是笑话罢了。

    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歌姬,没有多重要,只要高高上位的人愿意,怎么惩罚她都是可以的。

    一个冬天,她挑水、劈柴、洗衣服。

    手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记得最初的时候最难熬,动作慢,不会做事,纤细的手连劈柴的斧子都握不动。

    挥个十几下,手臂已经酸得举不起来了。

    然后是冬天刺骨冰冷的水,十个手指泡在水里洗衣服,不到五分钟,就彻底麻木了。

    所以管事宫女吩咐的事情总是不能按时完成。

    然后自己就会受罚,也许是挨打,也许是挨饿。

    相比之下,雅漾宁愿挨打,因为挨饿的感觉太难受了,特别是在冬天。

    越是饿,人越是没有力气,活也就做得更慢了。

    不过人被逼急了,总会释放出非同寻常的能量。

    她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迫学会了这些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技能,而且还摸索出一些技巧,甚至,连缝补衣服这样的活计也开始精通,哪个王妃宫女的衣服,不小心破了,自己还能偷偷弥补一下,免得洗完送上去,上面怪罪下来说是被洗坏的。

    不过还好,最冷的日子,她也忍过来了,春天到了,天气会越来越暖和的。

    只是这样的岁月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