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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服老的孙老头,不听话的墨姑娘,不晓明的大和尚……

    且将这三者抛开不谈,单单去说那带着满背冷汗快步离去的紫衣人,依旧有着不少巧妙的故事可以诉说。

    半夜不止有冷清的月,还有那止不住的风。

    紫衣人那一束长发随风摇曳,被冷汗打湿的脊背让那凉风一吹,当真是冷飕飕的。

    轻轻理一理鬓发,这紫衣人站在一方庭院的房檐之上,一双眸子迷离得看着那皎洁的月,伸出手,仿佛那月光便留存在这掌心之中。

    “今夜的风,却甚是喧嚣呢……”

    纤细的手指感受着流动的风,同样感受着从指间滑落的月光那份纯净的洁白。

    “先生,东西已然带到。”

    屋檐之上,犹如鬼魅般出现的黑衣男人单膝跪着,双手托举着将一只黑漆漆的盒子,那泛着月光透亮的盒子上,雕琢这一具极为骇人的厉鬼模样。

    “已经确定了,”紫衣人也不回头,只是这般问道:“若是再出甚么差错,你自然知晓自己会是个甚么下场。”

    一句话,平淡无奇,却让那黑衣男子汗流浃背。

    冷汗,就如同黄豆般大小的冷汗止不住得往外冒。

    “想来你是知晓了,”紫衣人斜眼瞥一眼那庭院之内的点点烛光,吩咐说:“那便速速动手吧,记得手脚麻利些,可别搞出甚么大动静。”

    黑衣人点点头,一柄短刀不知何时被他含住,那一点寒芒之中,仿佛招致了万千冤魂,仿佛堆积了尸山血海。

    一道光,一道亮丽的精光,一道绚丽的刀光。

    当这一道光闪过之时,所有的一切仿佛定格,而紫衣人的唇角也忍不住扬起一丝弧度,满意的笑颜不加掩饰地绽放。

    伸伸手,让那衣袖径直穿过他的手臂,喧嚣的凉风依旧,他却感受到一丝不太自然的温暖,那份温暖仿佛是贴着血肉般亲近。

    “好快的刀,好巧的手。”

    紫衣人这般赞叹道:“我身边不乏办事麻利的,却唯独是你用得最是贴心。”

    黑衣人将那刨开的木盒子摆在身侧,细细打量着自家主人这身十足新的绛紫大氅,紫貂的绒毛衬起领口,便是看着也觉得暖和。

    这一件鹤氅乃是素手坊新款的珍品,昨儿在京州推出,自己便马不停蹄赶赴京都相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京城里那些个富贵人家手里夺来了这么一件。

    所幸,这么一身体面的衣裳穿在主子身上,相得益彰。

    瞥一眼那狰狞的木匣子,紫衣人叹一句:“莫要嫌我多嘴,只是你这喜好实在是古怪,这好好一身鹤氅也要装在这么个骇人的匣子之中,实在是无趣了些。”

    那黑衣人也是干脆,手中寒芒仿佛繁星点点,那木匣子登时只剩下一块块大大小小的方形碎块。

    再一抱拳,那黑衣人言道:“先生,既然这鹤氅已然披挂身上,现如今应当尽快回去拜见判官大人才是,莫要让判官大人久等。”

    紫衣人轻轻颔首,姿态之间极近风雅,他的轻功想来是极好,那惊鸿一步轻轻踱出,紫色的身影仿佛轻灵的飞燕般飘然而去。

    几个起跃,漆黑的身影如影随形,两道身形一前一后在这客栈宅邸之间纵跃不休,只当数次呼吸,他们却已站在宅邸大门口,两只笼罩在月光之下的石狮子仿佛在低着头看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悠远的巷口传来尖利的打更号子,紫衣人轻轻朝着左侧的石狮子施力一拍,却见那石狮子竟生生朝后挪移,再是一阵青石摩擦的声响,两道身影都已消失不见。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是一声打更号子,却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走到这石狮子面前,黝黑的窟窿是那般的明显,他却只是瞧着那头雄壮的石狮。

    仔细一瞧,这一位也是个怪人。

    他的鼻子瘪得好似并不存在,耳朵却比寻常人要长上好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这样的人应当是任何人瞧见哪怕一眼都不会遗忘的。

    他手里有铜锣、小棒、签更和一根极粗的毛竹,他的面色极为苍白,那是一种唯有终年不见阳光的人才会生出的病态面相。

    最奇怪的却是他的衣衫。

    一个生得如此稀奇的怪人,却偏偏要穿上这样一件大红大紫、五颜六色的花袍子,更是让他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不安分的小辈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那怪人就这么呆呆站在这里,瞧着那雄壮的石狮子,最后也只是轻轻敲一声手中铜铃,一步三晃荡地离开了。

    他走得极慢,慢到往往常人走一步的路,他要走上两步,而他走两步的时间,却足以让寻常人走上两步。

    那只石狮子也走得极慢,往往要这位打更人往前走上两步的工夫,它才能挪动一寸。

    踉跄的身影渐渐远去,待到巷角也瞧不见这位打更老人,那石狮子早已对得齐了,稳稳当当,好似从未挪动过。

    ‘蹡蹡噹’得古怪打更声音传过来,在那响亮的更音之中还隐藏着一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的声音悠长,但在这喧嚣的风声之中却还是免不得消散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