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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埃落定

    “阿姐……”

    “我明白。”

    荀柳不舍的看了一眼这个平静安宁的小院子,眼里满是不舍,但只片刻她便下了决心一般,转身关上了院门,冲着少年道:

    “我陪你回京,以后我们总有机会再回来的,是吗?”

    轩辕澈定定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向她伸出了手。

    荀柳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灿烂笑着将手放了上去,两人十指相扣走出去,远远只能听见两人的余音。

    “你可要交代好留下的人,每日定时给它们喂饭。”

    “好。”

    “还有我的那些蔬菜,等秋天回来我可还要吃的。”

    “好。”

    ……

    青州距京城路程不算远,但与来时的悠闲不同,惠帝专门派了王军前来接人,所以他们需尽快赶回去,于是只短短六日,他们便抵达了京城。

    入了京之后她便还是朝阳郡主,赏春四人也还仍旧跟在她的身后,但也只有她和莫笑小风等人知道,这四人早已换了瓤子,实际上是暗部中人。

    这是因为郡主府中还有惠帝的人,所以她暂时还不能完全解开束缚。

    说起这惠帝也很是奇怪,朝中萧党已散,萧世安倒台后贺子良荣封丞相,还有司徒广等有功之人也一并被升官加爵,其中不少新党被重新委以重任,但只有小风仍旧未被恢复职权,仿若惠帝叫他回来就只是老爹想儿子了而已。

    不过惠帝对小风的态度是亲切了不少,每隔几日便召他进宫谈谈心,仿若因为萧党这一番骚操作被伤了心,要找另一个儿子来补缺感情似的,为此他还寻了借口将大婚之日又往后推了半年,虽然这不太符合帝王一言九鼎的惯例,但西琼王也不敢反驳什么,颜玉清更是巴不得往后延。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月,天气越来越热,惠帝因为有神医游夫子在侧,身子骨也康复了不少,看样子似乎再撑个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

    荀柳想,也许这就是他召小风回来却又不册封的原因,比起让权做甩手掌柜,惠帝果然还是对皇位有执念的吧?

    天热在府里没事做,她便只能这么瞎猜,最近颜玉清忙着偷偷谈恋爱,也鲜少来陪她扯淡了,不过这一日她却等来了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

    “荀姐姐!”

    “娇儿,小心你的身子……”

    荀柳远远便看见一道绯红色的娇俏人影冲她扑了过来,待看清了她的脸和她身后满脸小心的男子后,脸上满是惊喜。

    “娇儿,牧谨言?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嫁了人,但王娇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娇憨,抱住了她便不撒手,“荀姐姐还问我呢,你都来了京城这么久也不去看看我们,难不成是将娇儿忘了吗?”

    “我哪敢忘了你这个小祖宗啊,只不过之前境况不同,见了你们便等于是害了你们,来,让我看看……”荀柳将她拉开仔细看了看她的样子,“娇儿,你圆润了啊……”

    本来可爱娇气的鹅蛋脸都变成了圆脸,连带着她身后的牧谨言好像也比上次见面胖了不少,不过牧谨言本就清瘦,如此以来反倒是丰神俊朗了不少。

    王娇儿闻言不高兴的撅了撅红唇,扭头瞪了自家夫君一眼。

    牧谨言闻言无奈笑道:“郡主不知,娇儿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荀柳一惊,立即去看她的肚子,仔细看了看确实能看到有一点点的凸起。

    “这么说,我马上就有小外甥了?”

    王娇儿呵呵娇笑了几声,“荀姐姐辈分可弄错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小姑,往后娃娃出生,你可就是姑奶奶了呢……”

    “……”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还有。”

    王娇儿兴奋的挽着她的手道,“荀姐姐,我们往后就能天天见面了呢……”

    “嗯?

    什么意思?”

    “我们买了郡主府对面的院子,虽然没郡主府排场,但也算敞亮,再过几日便可以搬进去了呢……”

    “你居然攒了这么多私房钱?”

    反正她知道牧谨言肯定没钱。

    王娇儿撅了撅嘴,“荀姐姐说什么呢,这可是我夫君挣来的,皇上可赏了他不少金银珠宝呢……”

    荀柳满头问号:“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到底怎么回事?”

    王娇儿闻言却比她更惊讶,“荀姐姐,你不知道?

    夫君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呀!”

    “……”她还真不知道……

    牧谨言笑着谦虚道:“不过是乘了今年贺大人监考的便利而已,不然若是萧党把控考场,我怕是今年又会错失良机了。”

    “那也是因为你有真才实学,不过你不是打算去万民坊,怎又会重新参加科考?”

    “我们确实是如此打算……”

    “因为贺大人觉得我夫君在万民坊待着太过屈才,所以还是最终建议夫君继续参加科考,我说的对不对夫君?”

    王娇儿不甘寂寞的主动插话道,牧谨言也无一丝不耐烦,闻言只含笑看着妻子耍宝。

    “行了你们就别秀恩爱酸我了。”

    她主动将两人往院子里引,“别站在这了,进去坐下说吧……”

    两人点了点头,三人正准备往里走,但这时却见莫笑突然从院外走了进来,荀柳看见她正准备叫她去准备茶水点心,然而莫笑却一脸凝重先一步道:

    “姑娘,刚传来的消息,废太子殁了。”

    她这话一出,三人均是一惊。

    “什么,死了?

    他怎么死的?”

    “说是整日酗酒导致的,清晨起下人敲门便见他趴在满桌的酒坛之间早已断了气。”

    荀柳许久没回过神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轩辕昊居然会是这个下场,几个月前他还得意的坐在龙座之上不日便要继位成为大汉皇帝,但谁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便会发生如此戏剧化的转变。

    不知道惠帝得知这个消息又会是什么想法,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即便他再冷血无情,想必也会有几分伤心的吧?

    此时,泰明宫中,轩辕澈正在陪惠帝下棋。

    近日来几乎每天上完早朝后,惠帝都会召他来待上一会儿,有时会聊聊时政,有时候便会像这样,两人对弈上一局。

    今日惠帝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他看着棋盘上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忍不住笑道:“又是平局,你当真没让着朕?”

    “没有。”

    轩辕澈微微一笑道,“儿臣能和成平局已经很是艰难,但若能胜几局就更好了。”

    这话惹得惠帝笑了好几声,“以往对弈,旁人明着暗着的都要让着朕,倒是你这孩子,一点不隐藏好胜心。”

    他说着又叹了一声,“不过这样才好啊,朕听那些个口不对心的谗言,已经听腻了。”

    他看着轩辕澈收回棋子,半晌又道:“澈儿,自打你回京后朕一直未让你归朝,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

    今日你可以大胆说实话。”

    轩辕澈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犹豫了一刻道:“儿臣相信父皇这么做有父皇的道理,但儿臣心中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请求父皇恩准。”

    “什么事?”

    “父皇能否赦免云峥之罪。”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凝滞,惠帝微眯了眯眼,看向眼前这个不论如何亲近都仿佛隔着一层膜似的儿子,半晌才略微沉了沉嗓音,“你竟还在念着这件事。”

    轩辕澈目光从容,“父皇,云家之事发生时云峥还是个孩童,这五年来他也从未想过要重提云家之事,只想做个平凡人,您可还记得,母妃在世时也十分疼爱他……”

    “澈儿。”

    惠帝不悦打断他,“朕不希望再听你提起任何关于云家的事情,云峥乃叛贼之后,必死无疑,这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说着眼底露出一抹狠色,“云峰的儿子,朕岂能留他。”

    轩辕澈看着他目光微闪,缓缓敛去了目中神色,顺从道:“往后儿臣不会再提了。”

    见此惠帝这才重新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就好,来,再陪朕下一局。”

    然而他却没发现对方眸中的那一抹疏离,似是更浓了几分。

    就在两人准备重新再开局时,何守义忽而急匆匆走了进来,凑近惠帝耳旁说了几句话,惠帝的神色便忽而一变,手中的白子便“啪嗒”一声落了地。

    “什么?”

    他手指微颤,像是震惊又像是不可置信。

    轩辕澈立即站起来,“父皇……”

    “无事。”

    惠帝维持着镇定,对他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轩辕澈见他情绪十分抗拒,便也不再多说,顺从的起身走了出去。

    何守义见惠帝如此惊痛,便想上前劝慰,但惠帝显然此刻想一个人静一静,便背过身道:“你也出去。”

    于是,他便只能跟轩辕澈一道走出了内殿。

    何守义关上门后,刻意向四周探看了几眼,见四周无人便快走几步追上了轩辕澈的步子,装作闲谈一般小声道:“近日冷宫那边有动静,萧岚爱子如命,得知此事之后怕是会有动作,奴才该如何做?”

    “不必干预。”

    何守义脚步顿了顿,“可若危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