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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沙夹杂尘土席卷了日益衰落的魔界,渐渐惨白的弦月坠于阴暗之间,魔界荒原的河流染上了鲜血,夜幕虚得无一点星辰的痕迹。

    偌大的禺疆宫,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宁静。

    “咳咳”位坐于魔尊主榻一席的黑衣男子呛着一口血昏厥得痛不欲生,全身上下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凤凰,你没事吧?”一女子刚打好水进来恍然见到眼前狼狈一幕,便慌忙扔下盆子搀扶起他,女子身穿紫色的寝衣,似是准备侍寝。

    魔尊擦去嘴角的血丝,抚上那双搀扶自己的玉手,道:“觅儿,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都这样了,那猴子出手真是毫不留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伤势仍不见好,可惜廉晁长辈早已随着荼姚身归混沌,不然我就寻他要九转金丹救你金魂!”锦觅的眼神愈发阴冷,“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通通讨回来!”

    “穗禾在哪?”旭凤捂着伤口,颤颤巍巍半坐起身子。

    大抵是受了耻辱,想起穗禾就来气,锦觅咬牙:“估摸着在天界与润玉二人掺和一同,相信不久便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儿。”

    锦觅扶起旭凤,“凤凰,明日,我再去寻些花界的蜜酿给你滋补,也许,还能让你的伤势缓缓。”

    唯有为今之计,旭凤点头:“好。”

    “不好了不好了。”突地一群魔界侍卫从外面冲进大殿,纷纷面露难色。

    “何事?”

    “是蛇仙他”

    “扑哧君”脑海传来轰炸裂般的嘶疼,未听完侍卫言语,锦觅拼命忍着泪水摇头,提起裙角便往殿外跑去。

    禺疆宫殿外,一条竹叶青盘在血泊一地,鳞片凝着血丝参差不齐,浑身冒着缕缕乌烟。

    “扑哧君。”锦觅慌忙跑到竹叶青盘左右渡了口真气。

    些许意识,蛇眸缓缓睁开,锦觅担忧含泪的目光由模糊变得清晰,蛇头支起,嗡嗡道:“他那一下,差点儿要了本仙的命”

    锦觅伸手一探竹叶青,乱了血脉,脸色骤然大变:“扑哧君,到底是谁呀”

    旭凤扶着门栏踉跄地走出,见到眼前一幕难以置信地皱眉头:“先别说了,快些扶扑哧君进去疗养吧。”

    殿内座榻躺着一条伤痕累累的竹叶青,由于彦佑伤得过重,暂且化作不成人样,难受摊倒在旁奄奄一息。

    “都是我不好,让大家牵连一起,如今凤凰又受了重伤,我却无能为力。”锦觅低下头去语里充满自责。

    “觅儿,不是你的错咳咳。”

    “凤凰,要不我们还是继续找鸟族吸取几只鸟类精元吧,如今鸟族归依魔界,这点忙鸟族不会不帮。”锦觅提议道。

    “这”旭凤却有些犹豫,事实上,在魔界大伤元气那会儿便已经吸食了鸟族一半精元,只怕,这次首领百灵不会轻易借出。

    似是看到了希望,锦觅把握十成,眸光微亮:“还记得曾经鸟族最怕粮仓空虚,倘若不借,我花界就彻底断粮!何况穗禾曾经借着鸟族干了不少坏事,鸟族理应偿还咱们。”

    想来想去,锦觅说的也未必不是言之有理。

    竹叶青头缓缓挺立,用尽全身力气说:“说起来,卞城公主如何了?”

    锦觅叹息一下,蹙眉摇头:“被流放莽荒至今未归,生死未卜。”

    阴冷寒,说起这话时殿内突地升起缕缕黑烟,紧接着现出一袭干瘦黑影。

    “魔界,将重获辉煌!”来人立在殿中央,欲先朗声开口。

    黑影张开双目,泛起幽幽紫光,一掌施法挥去了青蛇的身躯以及旭凤后背的伤口,一股黑色灵气在二者间相互缓缓渡入,不过片刻,青蛇便渐渐化回人的样子,旭凤后背的伤势亦慢慢愈合。

    二人只觉浑身松散了一回。

    锦觅没来由一阵欢喜。

    众人抬起头,静默的看着来人一步步朝大殿走近,没有丝毫的表情,当看清来人时不免惊愕住,暗阴下逐渐显露一张狰狞幻原的脸,嘴角上翘。

    “鎏英?!”三人异口同声。

    锦觅率先一步跑近拥住她,感动得热泪盈眶:“鎏英太好了你没死,你救了凤凰,扑哧君,大恩大德我锦觅没齿难忘!”

    鎏英只邪魅一笑,道:“我保证,日后,不会有人再侵犯我们!”

    旭凤隐约意识到鎏英的不对劲,这完全又不像以往的鎏英,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松开锦觅,鎏英朝殿面扔出一团用黑布包着的东西,一股血腥味儿冲了出来,一名侍卫得令上来将黑布打开,众人惊骇望去,残月微光,地面竟是躺着一颗鲜血淋漓的猴子头?!赫然入目。

    黑布取下,禁闭双眼的头颅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痕迹,布满皱纹的面容,惨黄的皮肤,凌乱带血的杂毛,眼角的血极其骇人。

    “啊”

    守在殿内的众人谁都不曾想过黑布所盖的东西居然是个猴子头,后方有不少侍卫经不住而呕吐起来,守在殿外的侍卫听见叫声疾步而入,看见的便是血腥残忍的画面。

    透过鎏英无所惊恐的目光,锦觅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脸皱成一团,唇齿颤抖:“怎么会”

    旭凤始终只是蹙眉抚了抚她的胸口。

    挥退了侍卫,殿内只剩四人,鎏英端坐上主榻之位,高饮一杯酒:“说吧,本尊不在期间,发生了什么?彦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威严之气。

    彦佑看向别处,嘴唇苍白干涸,苦苦一笑:“说来惭愧,我竟没想到这次出手伤我的,竟是我那表面温润如玉的义兄,我不过替凤凰受伤一事不值,为了不让我靠近穗禾,这一扼,差点儿,要了我这条小命。”他凄苦摇摇头,“可见,他比穗禾那毒女还要凶狠。”

    “你是说,润玉他对你出手是为了穗禾?”锦觅睁大了眼睛,随即退后一步,“不是的,小鱼仙馆不是这样的人,你说谎。”她很清楚润玉曾经爱她爱得不顾一切,蟠桃盛宴那会她宁可还是相信只是小鱼先馆一时赌气把穗禾当做危不及时的借力之杖,一意独求为孽,润玉还是看在她的面子饶过旭凤几分,绝不会为了穗禾夺权,因为穗禾已经什么都不是,不过废人一个,一点儿价值都无。

    而且穗禾,还是亲手杀害爹爹和临秀姨嫁祸凤凰的凶手啊

    即便穗禾失去记忆又如何,畜生就是畜生,罪名仍在,且永生不会抹去。

    他是天帝,内里还是小鱼先馆,断然认为小鱼先馆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为了穗禾,不过是看不起他残废的弟弟罢了。”旭凤伸手抚摸左边空空的翅漩,是啊,回想左翅膀残忍被废,这也拜他们一派所赐不是吗,当即自嘲的笑笑。

    “不会的,你们,不懂”

    眼见锦觅仍不肯相信,彦佑立即失笑锦觅的天真,凉凉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实便是如此。我身上的一道道伤痕,全由他所致,证据摆在眼前,难道我会骗你么?”

    旭凤拧眉看着他们,话语未出。

    “他已经不是曾经卑微的夜神,亦不再会是你的小鱼先馆了。”彦佑却不依不饶,眼角悲凉,“即便是利用穗禾也罢,倘若他心里仍有你,锦觅,他不会让你沦落这样的下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痛不欲生,他亦不会对我们魔界坐视不管,他的目的就是报复我们所有人!”

    她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所有人。

    鎏英气愤得拍案站起,看着远处似是仿佛天界在眼前,咬牙切齿:“待我找准时机率领千万魔军攻上天界,灭了那对狗男女,以替凤兄夺回帝位,替魔界死去的冤魂报仇雪恨!”

    “鎏英!”旭凤一个皱眉,他自问算计得十分精细,却从未想过此时的鎏英已不再是从前的鎏英,有仇必报,但未必是正道,只怕,会适得其反。“难道你忘了盛宴我们是怎样全军覆没的么,润玉一贯心机深沉,如今叔父又不在,这事,得从长计议。”

    “不必从长计议,我有的是分寸。”鎏英转身坐回主榻,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案几,笑意更甚,“所谓古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估计不久,就已经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说着她斜瞄了眼地面血淋淋的猴头,这次,她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以报被活活生吃之仇!

    “你要坚强,不论你曾经是谁,做过什么,花果山也不会抛下你,你要带着这份意念好好活下去!”

    我只身浮躺在一处峡空,青山地界,这仿佛是大圣隔空传于耳畔的话语,绝处逢生,忽而愈传愈远,渐渐消失在山中,直至听不见

    “大圣,大圣!”

    自打我恢复意识以来,便见识不少来自世间的凶狠险恶。这一瞬,我似乎看到了似曾发生过的场景,我被铁锁关在毗娑牢狱,两名侍卫不断挥着鞭子朝我身上的每一处来回鞭打,浑身血淋淋

    鞭绳突地停下,透过血沫子的双眼依稀看见一抹素淤泥不染的白衣男子,缓缓走近朦胧间他的双眸透出幽深得不敢直视的光芒,当我想要看清来人时,他解开铁锁,将我抱起躺在床榻上,血染了他一身白。四处一片安逸,他就躺在我身旁,犹看见他紧扣我手,给我一点一点注入他的鲜血。

    清润的嗓音低低响起,他说,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再也不分开

    他从不喜我去挂念大圣,亦不甘心我叫“旭凤”的名字

    “穗儿,我润玉此生,唯你足以。”

    我才明白,原来他就是天帝润玉,头却猛地传来炸裂的疼痛。

    想到阿奎哀怨的眼神,不会的,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给我滚开

    紧接着画面一转——

    我跌跌撞撞的站到丛林树下,竟又看到了阿奎倒在血泊中,惨白的叫唤着我的名字:“雀儿,雀儿”它的手缓缓升起,吃力地朝我挥手,示意我过去。

    “阿奎!”我失声痛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