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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午餐,下午学校没有安排,学生们全都自由活动。

    校内由学生自发组织的各种社团在树荫下支起桌子摆开摊,开始招收新成员。校园里彩旗飘飘,到处都是妙龄女孩子的笑声和歌声。

    刘娣见阳光很好,就兴奋地建议同宿舍的伙伴们一同去礼堂前的草坪晒太阳。大家都没有什么要紧事,就都同意了。连想抽空提前预习功课的金小小也被素秋一块拉了去。

    礼堂前的草坪仍旧绿意盎然,大片的绿草间夹杂着十几株桃树,与坚固高大的礼堂相映衬,草坪显得安静而优美。已经有一些学生相中了这里,携席抱书坐在树下聊天打瞌睡看书,很是闲适。

    她们挑了株树叶较稀疏的桃树,在下面的草地上展开刘娣的一领草席,脱去布鞋,坐到上面开始聊天。

    天空是纯净的蓝色,深远得没有尽头,间或有几朵白云飘荡在四处,映得那蓝色更加可爱。

    凉爽的秋风轻轻拂过枝条树叶,女孩子们头顶上方就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几片叶子随风而落,颜色鲜明地掉在草地上,形成一种自然的图画。

    阳光温暖而柔和,投射在女孩子们的淡蓝短上衣、深蓝裙子上,它们就似乎要发出光,呈现出一种干洋葱皮般的薄脆干爽,无端地令人有种想去抚摸的念头。

    女孩子们全都背对太阳而坐,生怕将脸晒黑了,一个个浑身发热,额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素秋捡起掉落在席边的一片叶子,用指尖转动着玩,听刘娣笑着讲她们姐妹的趣事,一边好奇地四下张望。

    她看见两个拿着一叠纸头的学生穿梭在四散晒太阳的人群中间,不住劝说,偶尔发放表格并记下些东西。不一会儿,那两个学生就迎着刺目的阳光向她们这边走过来。

    “你们好!”两个学生中一个瘦削的礼貌地冲她们打招呼,然后自来熟地和另一个学生坐到她们旁边的草地上,热心地问,“你们感到社会不公吗?会认为妇女正在遭受迫害吗?想不想改变妇女目前低下的社会地位?”

    素秋她们停止交谈,不解她这样问的意图,不过很快地除朱秀颖外都点头称是。

    女生兴奋地说:“太好了,那还等什么?赶快加入我们国际妇女救援会吧!我们国救会的宗旨是彻底将妇女从家庭中解放出来,争取就业权利,要求同工同酬。我们国救会在许多学校都有成员,在社会上也很有影响力!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兴趣?”

    女孩子们都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这两个鼓动者,觉得“国际妇女救援会”这个名号很响亮,不禁感到有丝敬畏。

    “请问,参加这个会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工作?”何欣然很内行地提问,似乎早有这方面的经验。

    “要做的工作很多,不过刚参加的会员只是抄抄写写,学习会章,了解妇女现存的问题。大概半年后才可以做宣传工作,当然也只是贴传单、做演讲、发展新会员,不会有什么危险性。”

    那个女生以为她们有所顾虑,连忙打保票,一边一个个地从她们面上看过去,眼神很热烈。

    大家商量一下,觉得如果在学校里这种组织较多,她们也都有兴趣要加入。与其参加一个没有名气的小组织,还不如选一个会员多的更好些,至少可以认识更多的人,开开眼界也好。没有过多思量,除朱秀颖外大家都表示要加入。

    “秀颖姐,你不参加吗?大家在一起不好吗?”刘娣疑惑地问始终没有吭气的朱秀颖。

    朱秀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回答:“家里不让我参加任何社团组织。”

    如果违反,就立刻回家,再也不许念书!她默默地回忆父亲当时的话,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大家惋惜地望着朱秀颖,猜测她家长一定很保守。自我介绍时,她只说家在长沙,其他的信息一概没有透露,所以没有人能了解她的背景。

    女生很快将手中表格发到各人手中,要求她们填写后交回。另一个女生端出笔墨,供她们使用。不一会儿大家的表格都填好了,瘦削女生一张张细看。

    “金小小……家里……咦?”她惊愕地抬起头,目光变得尖利,盯住金小小问,“你家里是地主,还是大地主?”

    金小小回视她,没有回答。她只是诚实地填写要求填报的内容,没有深想会有什么后果。现在被责问,她才发觉这件事情并不像刚才她们讲的那么简单。

    女生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将表格扔回给金小小,冷声说:“地主老财是我们要斗争的对象,你不可以参加!”说完她又低头看另一份。

    金小小默默地捡起那张表格,一点点将纸撕成碎片,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穿鞋离开草坪。

    素秋抬头望着她苗条纤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木掩映中,觉得阳光似乎都没有方才那么明媚了。

    她考虑片刻,对那个女生说:“请把表格还给我,我也不参加了。”

    女生扫她一眼,有点不耐烦地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