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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春被她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小心地捏住手绢的两个角展开,仔细审视上面绣的东西。

    绿色和紫色丝线交织在玉色软纱上,色彩绚丽,不过……。艳春看了半天,又猜了半天,也没有分辨出上面针脚杂乱、丝线纠结的这一大团究竟是什么东西。

    压抑住惊讶和笑意,他假装又欣赏了会儿,才夸奖:“用色很独到,结构……嗯,也不错。”

    他聪明地没说绣得像不像,生怕说错了素秋难堪,只泛泛地谈些绝不会出错的部分。

    素秋原本忐忑的脸忽然焕发出光彩,她拉住哥哥衣袖,有点得意地说:“哥哥也觉得好吗?这个紫藤花儿我用心绣了一个星期,爹爹和娘,还有吴婶也都夸我绣的好。”

    并非不知道自己的绣品离“好”字实在有很大一段差距,不过她没有什么女伴,不了解其他初学者的程度,所以虽是惴惴,但得到家人赞赏,小孩子心性总是高兴的。

    艳春忍笑忍得很痛苦,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冒失地说不好,否则爹娘们的一番心意都被他破坏掉了。

    “还有吗?都拿出来,让哥哥品评品评。”见素秋开心,艳春索性扮戏扮到底,决心要让妹妹更高兴一些。

    素秋连忙将方才那个抽屉里的绣品全拿到桌上,花花绿绿堆了满桌,期待地等哥哥品评。

    看着这堆奇形怪状,线头乱冒,揪得东一块西一条的所谓女红。艳春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嘴角开始不规则地抽搐。

    他努力看一幅赞一幅,绝口不提是什么东西,只从用色、布局谈起。越看越觉自己父母的修养深不可测,居然可以对这堆东西大加称赞,而不是当场笑到内伤。

    他手捏一幅上面疑似粘着一团团白饭粒的手绢,不仅无话可说,甚至还觉得有西方抽象画派的风格。

    “这个么……”他故意沉思,实则是在想该怎么说才不露破绽,刚才实在是已将好词快用尽了。

    “这个是茉莉花,不,不对,是米兰……不,好像是枣花……”素秋想给哥哥解释,却因为时间太久,不记得当初绣的是什么,一时也难住了。

    同哥哥一起皱眉盯着这块东西片刻,她终于放弃,抓过那东西,连同其他绣品一团卷了卷,仍塞回抽屉,脸上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到床上,抠指甲玩。

    艳春明白她所想,原本一腔笑意化做怜惜,慢慢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抚摸那双胖乎乎粉嫩嫩的小手,低声说:“素,不要难过。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他不善长的领域,何况你是初学,有些挫折是难免的,切不可灰心。”

    “可是,爹爹什么都懂,哥哥也是这样,娘琴棋书画女红烹饪样样精通。我却连份内的事也做不好。”素秋苦闷地说,眼睛有些湿润。

    “女红怎么会是份内事?素,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大城镇,女孩子已经没有多少人待在家里学习女红,学习怎样相夫教子了。大学里已经有了女生,很多女孩子读完书走上社会,自食其力,像男子一样工作养家。时代早已经不同了,只有在像我们这样偏远的地方,还沿袭着过去的老习俗。所以素不用为这个难过,你有其他人比也比不上的好处。”

    艳春温和地劝慰,用手指抹去她睫毛上的泪珠,神情溺爱。

    素秋并非不知道这些,爹爹和哥哥在一起时,时常谈论的就是这些时世。可是她羡慕娘亲那手漂亮的刺绣,更羡慕它们穿在爹爹、哥哥身上及摆放在家里。然而自己的练习全然失败,那些丝线就像在和她捉迷藏,不听她的指挥,让她满腔的热情被堵在半路,实在是难受。

    现在听哥哥温柔的劝勉,感受到他的体贴和关心,虽然素秋没有被说服,心里的难受却消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