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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事怎么办,沈友要靠沈伟做主。沈伟认为祖母死时,堂哥他们没管,这次该他们负责。他对堂哥家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恨,自己又是孙子辈,他对沈友说:“这事我不管!我也没钱。我去给舅舅家报信,你去和堂哥一家商量。”

    沈伟走得快,中午时间就赶到了N县舅舅家。表姐表姐夫也回来了,说回来接儿子。他要赖在舅舅家里,等丧事办完了,再回去。表姐夫说:“这样,我们都不好去了。”沈伟求情,说这场丧事肯定冷清,他回去了,无脸见人,特别是机关单位的,表姐理解沈伟此时为难的心情,就说她一个人去(舅舅们都走不动了),人家问,就说沈伟到单位找他表姐夫去了,表姐夫极力反对,说不成体统,还咕嘟了一句“百事孝为先”。没有办法,沈伟只好与他们一起回来。

    沈伟没有走拢屋,而在相邻一家的二楼铺上躺着,且听动静。他用身上仅有的钱请人去买了一个花圈和几条滤嘴烟,有人来找,就说两三句话,递一支烟。

    到了半夜,来的吊客还很少。沈伟支楞着耳朵听着,也就放了那么几十挂鞭炮,吹鼓手只有两个,有一个还是半个孩子,老走调。

    往常街上老了人,鞭炮噼噼啪啪会争着响一通宵,唢呐上十只、几十只。沈伟的眼皮发起烧来,不知不觉,泪又涌了出来。他的深沉的悲哀已经超过了死人办丧事本身。他忏悔自己别人家里有什么事,总不大到场,痛恨堂哥为什么不能把丧事办得排场些,更痛恨自己家里为什么这样穷!

    丧鼓在闹着,很不得劲儿。有的人家办丧事,人太多了,怎么也铺张不开。即使是三九天里,喊“装烟噢——打盘茶来”的支客先生还忙得汗如雨下。充栋塞屋的人,又只有一个灵堂,支客先生就请人立即又写了一个牌位(有时也写几个),在场坝里,在公路上,就又有几班喊,几班跳。同样是办丧事,自己家里……唉!愧对老人啊!

    沈伟顾自想入非非。表姐夫来叫他。他说,沈伟必须回去挽救局势,因为以熊成林为首的一伙人准备走了,他们说除非沈伟出来赔情、敬酒、敬滤嘴烟。表姐夫是共青团地委副书记,说到最后,竟也声泪俱下了:“听人说,你爷爷顶喜欢你……没想到他的老命如此啊……你就向他们去赔个不是吧,未必要姑父他老人家和我们少几弟兄把枋子背出去?”表姐夫说完了,见沈伟还是呆着,不容分说,拽起他就走。沈伟也不反抗,只是大脑乱哄哄的,象有千军万马在交斗。

    沈伟拿目光轻轻一扫,灵堂里人很少,只有自己买的和表姐家做的两个花圈和表姐家买的一蓬长祭幛。

    在沈友的房里,熊成林叉着腰,大声武气的正在说:“他沈伟不能这样,我与他有什么仇,他不来见?当初赔工分,也是他堂嫂……”

    沈伟和表姐夫跟徐氏同时走了进去。熊成林便住了声。几只手给他递烟敬酒。

    “抽烟,熊队长。”沈伟也极不情愿的递过去一支烟。

    “你装的滤嘴烟,我还是抽,你来了,我还是这样说,那次你幸好没揍我儿子,不然,我找你没完!我们没有仇,你的工分……”熊成林有了三分醉意。

    “算了吧,反正没出什么事。”沈伟自己换上一支烟,没表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