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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所料,司马中原与文履良当真是一路人。

文履良与司马中原均知眼前这人乃是" 蒙古国第一高手" 更何况外面定已是围满了官兵,生还之望极是渺茫,於是起了冒死一拚之心。虽然旭烈兀的功夫有半数得自司马中原,但还有半数却是他自己多年苦研而得,是以司马中原毫无取胜的把握。文履良却一心只记挂著丞相府中的妻儿,心想自己与妻子分别了这么多年,虽说今天难免一死,但若能死在一起,那也不虚了。儿子自有耶律仲行照料,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当下暴喝一声,当头一拳便朝旭烈兀击了过去,司马中原情知此时情况紧急,再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也是一声大喝冲了过去,与文履良合斗旭烈兀。

好个旭烈兀,到底不愧为蒙古国第一高手,面对这两大高手竟然丝毫不惧,只凭一双肉掌与两人拆得难解难分。蓦地里,文履良左掌虚晃一掌,右手却猛地掷出了一把金针,旭烈兀见得金针,只吓得魂不附体,就地一个翻滚,避到了丈许之外,虽然狼狈了些,但终是免了金针刺体之噩。须知旭昔年被金针所伤,时至今日犹觉心惊,是以一见金针便慌忙闪避。司马中原见状豪气顿生,哈哈笑道:" 旭烈兀,你也识得我中华武功的厉害么?" 旭烈兀气极,反唇相讥:" 老匹夫,你平日里便似我的一条狗般,今日怎地威风起来了?" 顿了顿,又向文履良道:" 文履良,你这金针之法到底是不是得自《炎黄针经》?" 文履良闻言,不由得哈哈笑道:" 《炎黄针经》,呵呵《炎黄针经》,那只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探讨针炙之术的医书,哈哈哈,你这狗鞑子居然把它当做武林秘笈,真是笑死人了!"他面上虽笑著,可心中却忍不住流下泪来,虽然眼前这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也因为这本书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可想起自己家破人亡,二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全部化为灰烬,全是因为那本并非武功秘笈的《炎黄针经》,一时间竟感悲从中来,久久不能断绝。

旭烈兀一下子呆住了,虽然这多年来他也曾无数次的还疑过《炎黄针经》的真实用途,但每每一想起文履良那手令人傃羡不已的金针绝技,他便很快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并且因为这本书,请来了许多武学名家,江胡高人共同研究,他无时不刻在希望,终有一天会有奇迹出现。可没想到今日从文履良的口中亲自说出" 《炎黄针经》只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探讨针炙之术的医书" 这几个字,在这一霎那间,他突然觉得自己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天下间最愚蠢的人,数十年不知耗尽了多少心血,哪知到头来才知是本毫无用处的东西。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竟似要崩溃了。

司马中原从二人的话中也听出了一些倪端,忍不住笑道:" 想不到王爷竟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杏林国手呀!哈哈哈!佩服呵佩服!" 旭烈兀本来思想便混乱已极,此时听得这讽刺之至的话哪还忍得住,大叫一声:文履良,你害得我好苦!双掌排风,直向文履良推了过去。文履良也道:" 旭烈兀,你不也害得我好苦么?" 也是双掌推出。

" 轰" 二人掌力在半空相撞,直震得四壁泥沙簌簌落下, 室内的灯火也被掌风刮得明灭不定。与此同时,二人各被对方的劲力震得飞跌出去。文履良的身躯啪地一声撞上了刑具架," 呛呛啷啷" 那些铁链铁鞭全部散落地上。而旭烈兀则被震进了甬道内,之後" 哇" 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这一口血一吐,不由得心下大震,遂大声叫道:" 来人呀,来人呀!" 外间官兵听得王爷呼救,忙不迭的抢了进来。文履良拾起地上的一根铁链,招呼司马中原道:" 并肩子上,冲啊!" 将手中铁链舞得泼水不进,当先冲了出去。一时间但闻得众元兵惨呼不绝,纷纷被铁链卷得或撞上石壁,或跌落地上,司马中原也不甘落後,舞??冲了上来。旭烈兀早已被两名亲兵扶起,出了甬道到得了兵马司衙门外。

此时天色业已大亮,天地间的万物都经过了昨夜暴风雨的洗礼,显得更有生机了。便在同一时间,丞相府那里也是情势大变。且说周善成、赵复初等人眼见天色已亮,而文履良与司马中原却还未回来,人人心下惴惴不安。而丁茹平则不住的合什祷告,心中却如鹿撞,只盼丈夫吉人天相,顺利归来。耶律仲行从内心里也是极希望文天祥获救的,所以心情同众人一样,眼见众人都是一整天未进粒米,於是吩咐下人弄了些食物来。

众人正用食间,空听得外间元兵一阵骚动,紧接著数千人齐声高呼的声音响起:" 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竟是世祖忽必烈到了。周善成闻声,霍地立起,大声道:" 鞑子皇帝来了,也好老夫便去杀了这斯!" 提直长刀便欲往外冲去,耶律仲行忙道:" 老伯且慢,您这么出去不等於送死么?" 周善成道:" 迟早也是死,拉个皇帝陪葬也值了,哈哈哈!" 豪气四溢。耶律仲行虽有一百个不杀忽必烈的理由,但面对这么一个对蒙古人有切齿之仇的老人,却是一个也说不出口。赵复初与陆伯承也各自作好了奋力一拚的准备。

周善成刚刚冲出大堂,突听得又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二哥,小弟来看你啦!" 周善成闻声一怔,却突听得大堂内的赵复初一声惊呼,也冲了出来,大声应道:" 是十弟么?" 那声音应道:" 正是,二禲A正是小弟呀!" 语音之中已带上了哭腔。原来这说话之人正是原来的宋恭帝,现在的瀛国公赵显!忽必烈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升,本皇念在你是赵宋宗室,格外施恩,你有什么话都对你兄弟说了吧!" 但听得赵显又道:" 二哥,难道我们兄弟相见竟是连面都不能见吗?" 自宋亡以来,赵复初流落江湖,虽有亲人却苦於不能相见,其内心痛苦自是可想而知。此时听得赵显一口一个" 二哥" ,那胸中深进而已久的亲情终於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大声哭喊道:" 十弟,二哥好想你,二哥好想你呀!" 说著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大门,周善成见状惊道:" 汉王小心鞑子使诡计!" 赵复初正要迈步出门,周善成的这句话一下子钻入耳中,不由得心下一震,收回了脚步,举目望去,但见赵显正站在离自己不到百步的地方,遂叫道:" 十弟,你进来说话!" 赵显向身後的忽必烈望了一眼,忽必烈微一沉呤,点了点头。

赵显才一步入门内,周善成立时抢上来," 啪" 地一声将大门关上了。赵复初一把拖过赵显的手,眼泪不住流将下来。此时的赵显虽只有十三四岁,但由於国破家亡的精神压力,使得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得多。赵显道:" 二哥,这么多年来,你可……" 说到这里,心中一酸竟已说不下去。赵复初拖著兄弟的手,本待与兄弟抱头痛哭一场,可是目光一扫,赵显身上所著的元朝官服赫然入眼,赵复初的满腔热情便有如遭了当头一盆冷水般,登时只感从头到脚散发出一股凉意。突然退开三步,拜了下去,口中痛声道:" 臣……赵升参见圣驾!" 随即放声痛哭起来。

赵显脑内一轰,立时呆了,当下傻愣愣的立在当地,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本来忽必烈早教了他一套对付赵复初的言辞,可是这些言辞突然一下子被赵复初的泪水冲得无影无踪。赵复初痛哭了一阵,立起身来,厉声道:" 十弟,你还记得先皇么?你对得起先皇么?你究竟是不是姓赵的?" 这三句话一声比一声严厉,赵显嗫嚅道:" 二哥,我……我……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复初又道:" 住嘴,我不是你的二哥,我赵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你……走吧!" 赵显的身躯颤了颤,却未移动半步,哭道:" 二哥,我……" 话未说完,赵复初突然一把夺过周善成手中的长刀,指上了赵显的咽喉,大声道:" 你再不走,便杀了你!" 他口中虽这么说,心下却已开始滴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赵复初流落江湖十几年,做梦都在想与家人兄弟相见的,但当此际他心知自己若再不狠下心来,势必堕入忽必烈所布的亲情圈套中,是以出剑驱赶赵显。

赵显再怎么成熟也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此时见得明晃晃的刀锋搁在自己的咽喉上,不由得心下大惊,害怕已极,大声呼道:" 皇上救命,皇上救命!" 赵复初更是怒极,道:" 你居然求那鞑子皇帝救命!也罢,我便替先皇除了你这个不孝子孙!" 说著竟真的要引刀割下。便在此时,突听得" 轰" 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赵复初只觉地下的土地都震了一震,想来是元兵动用了火炮,接著便听到後院传来众下人的惊呼声,周善成忙道:" 汉王,只怕是鞑子攻进来了!" 话才落音,又是一声爆响,身旁不远处的那扇厚重的府门突然一下子碎成千百块碎木,赵氏兄弟与周善成立时被一股气浪推得不由自主的跌飞出去。漫天浓烟中,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抢进门来。

大堂内的耶律仲行霍然变色,陆伯承" 刷" 地一声抽出了长剑,便在这一刹那间,一条人影如鬼魅般抢了进来,陆伯承立时大喝一声,仗剑攻向那人,那人头也不回,反踢一脚,一下子将陆伯承踢得飞了出去。那人一招得手,身形立时如冲天飞鹞般拔地而起, 窜上了横梁,之後右手一扯,将那横梁上悬著的丹书铁券扯了下来, 纳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