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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仲行的声音并不大,但字字句句却如洪锺大鼓般敲在文履良心头。" 且不说别的,只说当今皇上,勤政爱民,使得当今天下百姓生少安乐, 倒也不失为一仁君, 这种情况有哪一点较不上前朝? 可叹世人百姓过於执迷, 只认定了' 汉人正统' 的观念死理,其实依我之见,不论是谁做皇帝,只要能使百姓过上好晶子的便是好皇帝,又何须管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呢?" 这些话实是与他以往的观念大相悖逆,但细细品来,却也有几分道理。但他很快又想到:鞑子凶残成性,杀人如麻,我中原百姓无不对之咬牙切齿,难道这一切都可以不算了么?一时间心下一片茫然,周善成在一旁专心给司马中原上药,丝毫没有听进这番话,赵复初到义为赵宋王爷,这番话却是教他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的。一时间,屋中一片沉寂,只有明灭不休的烛火将各人的影子拉得摇曳不定。良久, 司马中原" 啊" 地一声低哼,醒了过来,文怀中立时大呼一声扑入他怀内,喜道:" 师父,你醒了便好了!" 耶律仲行也不禁大奇:司马五鴗侦糪伬啈角F中儿的师父了?但见司马中原笑了笑,赞道:" 好聪明的孩子,到底瞒不过你的眼睛!" 文怀中道:" 师父,干么你每晚要蒙著面呀,是不想见中儿么?" 众人听得文怀中说这话,均已猜道:原来司马中原是每天晚上偷偷教怀中功夫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各人心底升起老大一团疑团。司马中原向众人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 唉,老夫暗中忙碌十几年,想不到除了换得一个' 汉奸' 的名声外,竟是一无所成呀!" 众人心头大震,但听得司马中原又问道:" 文兄,你可还记得六年前的黑衣人么?" 文履良闻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惊呼道:" 是你!" 原来他方才看二人打斗之时,见得司马中原的武功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觉间记起了六年前救自己的那位黑衣人。须知他这数年来,始终苦苦思索当晚那人是谁,但一直是毫无头绪,想不到今日这个疑团终也被解开了,更想不到的是原来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这个臭名昭著的" 汉奸" 。

司马中原点了点头,道:" 当年我救你出来之後,见你昏迷不醒,便将你放在一间山洞中。由於老夫的身份不便汇露,所以并未留下任何让你追寻的线索。本来我打算将尊夫人也一并救出来的,可那时我见她躺在地上,还道她已被旭烈兀杀死了。" " 後来尊夫人机缘巧合的竟来到了丞相府,老夫见她母子二人平安很是高兴。但想令郎身为' 金针国手' 的後人岂可不学武功,於是老夫便僭越替文兄教子了。老夫数十年来一直在大都城中对鞑子假意献媚,那全是因为老夫想刺杀鞑子皇帝,所以我才不惜教那鞑子王爷旭烈兀的武功,用意只是想骗得他的信任,好随时出没於皇宫在内,那样行起事来,自是方便得多。" 顿了顿,叹道:" 可惜老夫想得太容易了,旭烈兀决非等闲之辈,老夫也不敢冒然下手呀!不料今日令郎从老夫的身法上认出了老夫,老夫也不想多铸隐瞒了,这十几年来,我真是累呀!" 他最後这一句" 这十几年来,我真是累呀" 确是发自肺腑,况且众人听他字字真诚,语气之中殊无半占作伪之意,无人敢对其话有半点置疑。周善成当下道:" 司马镖头,老奴鲁莽了,这里向你陪不是啦!" 司马中原笑了笑,又道:" 文兄,在下这次得知文兄被困,几经思虑,这才赶来,依老夫之见营救许文丞相之日便在今夜呀!" 文履良心中一阵激荡,司马中原此话确实不错,如今大都城中所有的元兵大多都集中在这丞相府外,而且忽必烈、旭烈兀自是专心苦思对付他们的法子,自然转移了对文天祥的注意力,大牢防守力量自是薄弱之至,的确是营救文天祥的绝佳机会。当下文履良交待周、赵二人好生防守,二人情知事态严重,唯唯称是。丁茹平虽明知夫君此去凶险重重,但她深知丈夫脾性,只得强抑心头情感,只说了句:祝夫君马道功成,救出大伯!

司马中原出得府来,众元兵都认得他与旭烈兀王爷交情极深,并未有丝毫喝问。司马中原当下选了一名身材与文履良差不多的士兵,带著他入了府内。那士兵甫一站定,便立时被文履良一刀了结。之後文履良迅速换上其身上衣裳,二人再度出得府来,众元兵丝毫未起疑心。而司马中原与文履良二人则直奔兵马司大牢去也。

不知何时高挂中天的一轮新月已被乌云所掩盖, 天边隐隐响起阵阵闷雷, 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第五章兵马司大牢是元朝统治者专门用来关押一些重犯要人的所在,本来防守极是严密,但由於今日中书令丞相被协持之事,忽必烈将全城大半兵力全调往了丞相府外布防,再者文履良与司马中原二均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好手,所以二人闯入大牢内倒是没费多大气力。

一进入地牢,便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旁壁上燃著昏黄的油灯,一股臭味夹杂著腐烂之物的气味充满了整个空间,想来此地环境极是不堪,想起族兄平生好洁,如今却身处如此环境之中,文履良不由得心下一阵难受。二人行得三五十步,突见得前方丈许远之处突然过来两人,想来是守牢的狱卒,司马中原心下一惊, 却见文履良身形一闪, 早已抢在他的身前, 正好将他他遮在身後。那二名狱卒见得迎面有人走来,穿的是士兵服饰, 还道是自己人, 遂扬声高叫道:"大哉!"文履良闻声一惊,这才想起耶律仲行所说的话来:" 文天祥被关押在兵马司的死囚牢中,那里的守卫一个更次换一次班,每晚都有不同的口号。" 暗暗懊悔自己来时忘了问耶律仲行今晚的口号,其实他不知道,耶律仲行只是文臣,於这里的口号也不知晓。

那二名狱卒见得对方半天不回话,起了疑心,又叫了声:" 大哉!" 文履良无奈,只得含糊应了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二人道:" 说什么,再清楚些!" 文履良正焦急间,突听得司马中原应道:" 乾元!" 那二人闻声,才道:" 哥们儿今晚是怎么啦,黄汤灌多了么,连两个字都说不清楚了!哪来的?" 文履良听得那二人如此说,心下又惊又喜,看来显然是对上了口号,殊不知司马中原此时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本也不知口号的,只是听得那二人喊:大哉,当下心念一动,心道:" 当年忽必烈定国号为元,乃是由《易经》中' 大哉乾元' 一语而来的,且试他一试!" 没想到这一试倒真是碰对了。

二人边走边道:" 我们是宋王府的人!""宋王" 乃是旭烈兀的封号。四人碰面,那二人与文、司马二人一打照面,惊道:" 二位好面生,新来的么?" 文履良应:" 正是!" 说话间,却突然右手挥出," 啪" 地一声,登时将那二人打得昏倒在地。原来他心知这二人多多少少的起了疑心,若再被盘问得几句,不露出马脚才怪,於是出其不意的出手将二人打倒,省却了许多麻烦。

打倒二人,文履良这才松了口气,拉了司马中原的手往前直冲,他生怕再在这甬道里碰见狱卒,躲闪不及,是以想早些冲出甬道。二人奔出了十来丈,便到了一个大厅之内,厅中满置刑具种种,当中放了一张方桌,正有四名狱卒在那里喝酒。二人见状不敢莽撞,当即隐到了刑具架後。但听得那四人中有人道:" 方家兄弟怎么还未回来?" 立时有人笑道:" 怕不是灌多了黄汤,醉在外面了!" 另一人啐道:" 呸,他妈的,你说他们灌黄汤,可不是把自己也损了么,你不也在灌么?" 那人笑道:" 哎呀,是,是,该死该死,罚一杯!耿大哥,来,来!" 一个深沉的嗓音道:" 少喝些,今日听说外面闹得天翻地覆,连丞相大人也被挟持了,听说逆贼来用丞相大人来换文天祥呢!莫不要被逆贼闹到这里来了!" 先前那人笑道:" 耿大哥却是多心了,我也听说了,不过听说逆贼都被围在丞相府中,插翅难飞,哪里能又六到这里来了?" 那" 耿大哥" 哼了声,道:" 还是小心些为妙!" 那人道:"算了算了,耿大哥不喝,咱们兄弟三人喝!" 与另三人劝起酒来。

文、司马二人躲在刑具架後却是暗暗心焦,均心想但愿你们一个个都醉倒了的好,否则我们怎生进去?" 听得那三人喝了一阵,那耿大哥突道:" 谁,什么人?" 文、司马二人闻声一惊,只道他已发现了自己二人,正思量该如何办间,那喝得醉熏熏的三人齐笑道:" 耿大哥又疑神疑鬼了!也罢,咱们三人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揪个鬼影子出来!哈哈哈!" 说著站起了身转向甬道口。

便在三人转身的一刹那间,突见得耿大哥右拳如闪电般击出,分打三人脑後。那三人本已是醉得不得了了,又如何防得了自己人的偷袭,各自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来,文、司马二人眼见奇变突起,更是心惊,不知这耿大哥到底是什么路数。但听得那耿大哥道:" 二位请现身吧!" 二人对视一眼,均知无须再避,只得自刑具架後转了出来。那人道:" 二位是来救文丞相的么?请随我来!" 两人对望一眼,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人的话,但听得他道:" 时机紧迫,耿林也没有时间多解释了,既然大家都是宋人,又何须互相猜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