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原本漂亮奢华的车子此刻像个破碎的玩具,全身没有一处是好的。

    宁硕不知道怎么撞给撞成这样,直到附近的人在议论,说那辆迈巴赫是翻车,滚了一圈后车身又平了下来。

    正撕扯开车门的男人动作僵住,目眦欲裂,猩红的眼定定望着车厢里一动不动,倒在中控操作台的女孩子,呼吸都轻了。

    他轻颤的手伸进去,找到被挤压变形的纸盒,像当年一样疯狂抽出一沓纸按在她血淋淋的双手上,脖颈上,额头。

    全身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血,衣服全泡在血水里了。

    另一头,谈之醒进去先伸手握住计迦楠一只手腕,隔着湿漉漉的血疑似在感受她还有没有呼吸。

    宁硕看到这一幕,后糟牙都咬碎了,不可思议地抬眸看了看他,似乎下意识想让他别做这些事。

    但是……理智又让他咽住了喉咙里的怒喊。

    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谈之醒去感受她的呼吸。

    他也怕。

    “有一点,也好像……”谈之醒话没说完,也不知道是心慌还是说不出口,“快点,快点。”

    他还是觉得有救的,事故的第一秒他就冲过来了,没耽搁,一定没事的。

    只是整个驾驶座都变形了,东西卡住计迦楠的腰和上半身,要把她抱出来不容易。

    宁硕双手都已经流了血。大片大片的玻璃与车门的金属,破碎的方向盘,他全部使出力气全部给它掰开了。

    救护车与消防的声音由远而近,打破了原本美好的充州夜色。

    在救援人员上前之前,宁硕把那抹似乎破碎得好像一碰就要化的身子扶起来靠上座椅,小心躺到他臂弯里,再搂入怀中一点点抱出来。

    救护车担架已经停在边上,宁硕小心翼翼把她放上去。

    风大,他脱了自己身上的西服给她盖上去。

    她毫无知觉,双眸紧闭,发丝缭乱散开在肩头,身上的针织裙大面积泡着血,脖颈也都是红的,就像个破碎的娃娃。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宁硕感觉她好像在一步步远离他一样,他甚至想不出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像早上在浴室那样,和她玩闹开玩笑的场景。

    回过神来,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迈开腿跟着上去。

    谈之醒没上,手里握着从车里拿出来的计迦楠的手机,静静望着走远的男人,望着车子一动没动。

    边上的下属递给他纸巾,他没接。

    下属小心地劝他说擦一擦,好开车。

    他终于接过纸巾按在自己沾满鲜血的掌心上,擦完才发现除了计迦楠的血,他自己手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割了一个长达四公分的口子。

    盯着那个一直在冒血珠的伤口,想到计迦楠浑身湿哒哒,像泡在染料缸里被捞上来,不知道身上伤得多重,他掌心的纸忽然被恼火地砸在了地上。

    下属连忙蹲下去捡起来,知道他现在气急攻心了也不敢说话。下一秒看他大步流星走向停车的地方,人就自动停下来处理事故。

    警察过来问开车的是什么人。

    “那是我们谈先生的妹妹,他着急要去医院了,我来处理,我来。”

    谈之醒远远的听到这一声,想起计迦楠买车前,三天两头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喊着买车,每次见面就是撒娇喊着“二哥,给我买车~”。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特别不想听她这些话,觉得这孩子叛逆又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的车技,也不想想她还有个爹娘,老喜欢玩火。

    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就想着,她要是能平安无事,他以后就什么车子都给她买,车库里的车子都给她,反正他也不喜欢开那些花里胡哨的跑车,都给她,只要她喜欢。

    他一点没有觉得以后不能再让她碰一下方向盘。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不怕了,反倒怕的是,人回不来了。

    出着神直到手下的人跑过来敲了敲车门,看着他恍惚的脸色试探性地问他:“谈先生,你,怎么了?要不我来开?我送您去医院?”

    谈之醒终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启动车子开去了宁氏医院。

    距离不是很远,也就一点五公里左右,几个路口就到了。

    人已经被送入了手术室。

    门口也有了几个人,恰好在医院探望宁池安的谈慎履听到消息已经过来了,脸色还没缓过来,还很震惊地盯着手术室亮着红灯的门。

    也有借口出去走一走而离开宁池安病房过来的毕丛雲。

    两个大人都不可思议,有时看看手术室,有时也看看宁硕。

    那条长椅上,从来身姿笔挺、从容有度的男人微微弯下了脊柱,手肘撑在双膝,双手掌心铺开大片鲜血,还有一些顺着他的手缓缓流在地上,明显是他自己的伤口。

    护士过来要给他处理伤口,一看不止双手,白衬衣上模模糊糊地也跟挑染一样,铺开不少鲜艳的红色。

    她有些迟疑,问道:“宁先生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宁硕低垂着首,仿佛听不到。

    毕丛雲猜测他身上的血不是他的,只是手受伤了,这话听着怕是更希望这些血是他的,而不是迦楠……

    她轻声让护士给他的手擦了上药就好了,其他不用管了。

    护士听话地闭了嘴,埋头取出棉签,一点点小心把他双手的血全部擦拭掉,又去上药。

    这时候一直没动的男人终于坐直了身子,挥开手。

    护士动作停住,扭头去看毕丛雲,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沉默盯着手术灯的谈慎履这时候终于出声,嘶哑的嗓音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说:“包一下,好得快。”

    但是话音落地,长椅上仿佛出神的男人还是无动于衷,无知无觉。

    毕丛雲看他手心虽然还在微微渗血,但是不算太严重,知道他此刻没那个心上药包扎,不想人碰他,就点点头示意别给他擦药了,指了指谈之醒,示意给谈之醒看伤口。

    谈之醒就割了一道口子,宁硕去后撕扯那些玻璃都跟握沙子一样直接拿在手中,他没太出得上力。

    他直接转过身子拒绝了,拧着眉面着墙,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处理伤。

    护士拎着药箱只能离去。

    谈之醒的老婆与护士擦肩而过,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快速地走来了。

    人到他身边后,一看后面椅子上的宁硕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就拧起眉头去看自己老公。

    谈之醒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他今天穿的深灰色衬衣,看不太出来。而宁硕,本来他也不太穿白衬衣,还是情人节那天,计迦楠说的一句白衬衣好帅,所以他最近常穿。

    杭若看着谈之醒时而出神时而紧皱的眉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谈之醒回神看了看,几秒后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他妻子。

    杭若跟他轻声说:“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话落又去和谈慎履说话,同样也是说着,三叔放宽心,迦楠不会有事的。

    现在除了这些话,也没法说什么,即使谁也说不懂具体是怎么样的。

    听说了这桩事故的谈家人都在短时间内赶到了,谈家的大哥大嫂也在京政里上班,此刻和父亲谈慎铎一起到了。

    他不可思议地问谈之醒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这么严重的事故?”

    谈之醒哪里知道,他就目睹了翻车的过程,至于为什么翻车,他什么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