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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第一次和逍荣同坐一辆马车,竟然觉得有些羞涩局促。马车虽宽敞,两个人并排坐着也并无太大空隙。以前逍荣还在病中时,她伺候不离左右也不曾有太多尴尬,今日却偏偏怎么也不能安心。

    逍荣也正襟危坐,一路上偶尔问下她小时候的事情,她也并不相谈太多。马车麟麟,路过街市只闻人声鼎沸,各种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贤偷偷揭开车窗一丝隙缝,看见路边各色摊贩琳琅满目,男男女女皆兴高采烈喜气洋洋,也不乏贵妇小姐遮扇打伞掩面而过,她有点疑惑的轻声问道:“今日怎么这般热闹?”

    逍荣转头看她,说道:“因为这几天正是当今皇上册封皇后大典,有旨意让民间也大肆庆祝,官家也在各处发放米粮,所以人人都很高兴,才有这么多人上街来。”

    “这倒是件大喜事。”贤放下车帘回身做好,又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有如此福气雀屏中选?”

    逍荣说:“听说是河南祥符人士,本家姓张,其父也被封了太康伯。不过若说有福气,还有一人可堪一提。”

    “是谁?”贤终于好奇的抬头看他一眼。

    逍荣笑了笑说:“是当今皇上的乳母客氏,她已被封为奉圣夫人。皇上生母早逝,据说这乳母在后宫权势堪比太后。”

    贤听了说:“乳母亦有养育之恩,看来当今皇上甚为仁孝,也是百姓之福。”

    “但愿如此。”逍荣似乎并不以为然,官家虽名曰放粮,实则以大庆为由逼着各商号出钱出力,还要敬献珍贵礼品给未来的皇后娘娘,林家锦绣绸缎庄就献上了百匹珍品丝帛给织造局赶制吉服。

    如此说了几句,两人又陷入沉默,只静静的听着车外的喧哗时大时小,终于渐渐远去了。穿街过巷再进胡同,又听到了胡同特有的声音,街坊们互相打着招呼,喊着自家小孩的名字,偶尔还有小贩们拖长了的吆喝:“冰糖葫芦诶——”

    贤突然情怯起来,竟然紧张得不敢拉开窗帘去看一眼熟悉的小巷。终于马车停了,车夫在外面喊道:“少爷,已经到了。”

    逍荣拉开车帘先一步踏出去,又转过身来向她伸出手,说:“下来吧,我扶着你。”

    贤定定的看他一眼,才伸出手去让他握着,拎着裙摆弯腰走了一步。逍荣略一使力,就撑着她稳稳落地。隔壁张婶娘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连忙迎上来喊道:“姑爷姑娘回来啦,真是稀客稀客!”

    贤转头看见她,便握住她的手喊道:“张婶娘,您这些日子可好?家里都好吧?”

    “都好,都好。”张婶娘拉着她就往原来的房子里走:“姑爷前几日教我将你家的东西都搬回来,我还特意给你收拾了一下,没想到你今日就回来啦!”

    原来林逍荣买回了房子以后,就让张婶娘帮忙看家,原来寄存在她那里的一些东西也都搬回去了。她今日正在门口忙着,看见有马车进了巷子,便想着可能是林家的人,没想到贤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才这般惊喜。

    贤走进家门,看见与原来并无太大改变的屋子,一时百感交集,感激的说:“谢谢您,张婶娘,多亏有您在。”

    张婶娘笑呵呵的说:“哪里话,我也没做啥。这都多亏姑爷,出钱又出力,哎呀,真是个好女婿!”

    逍荣也跟着进了屋,听她这般说便笑道:“这都是应该做的,原本这房子就不该卖。”

    张婶娘也叹道:“说的也是啊,孔老夫子也是一时糊涂,就算要筹路费向姑爷要不就得了,干嘛非得要卖房子?”

    贤听得她这样说倒一时无言,只在屋里四处走动到处看看。这所房子其实面积颇大,一半是原来的私塾,打通的两间房子里还摆着不少书桌凳子。另一半则是他们父女的居所,书房里整整一架藏书已经摆了回去,可是原本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是空空荡荡的。她走进自己的闺房,一些东西已经被她带去了林家,原本的床铺却仍然还在,柜子里也是自己多年的旧衣。

    逍荣见她进房许久未出,刚想要敲门问问,门却从里打开了。他看着那个走出来的女子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贤换掉了原本穿着的衣服,穿着一身浅粉色交领短袄衬米白色摺花长裙,原本的高髻盘发步摇也都不见了,只梳了两把简单的小髻,耳后垂下发辫,竟是未嫁之女的装束。

    贤看着他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绕过他去看院子里种的花草。这是一座他们住了十几年的老四合院,院子里不仅有孔老夫子品茶谈棋的石桌石凳,墙角一圈还种了许多好养易活的花草,比如月季、朝颜、兰草,还有一个大水缸养的睡莲。虽久无主人照料料,五颜六色的花朵还是纷纷竞相绽放,就连那睡莲也长出了嫩绿的莲叶,铺满了不大的水面。

    逍荣见她蹲在地上,走过去才发现原来她在小心的拔花丛间的杂草,便也蹲在地上帮她拔起来。贤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还好这些花不太娇惯,没人照管也能长得不错,自个儿就开了这么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