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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新嫁伊始的白家长女白璎络回门省亲。

    上上下下喜气而热闹,连带暂栖的宾客亦骚动起来。不少慕恋已久的江湖侠少对白璎络出嫁甚是遗憾,企盼今日再见一见这位江南第一美人。

    他并未去前厅,留在苑内与迦夜下棋。

    迦夜多年未碰棋子,连下法都生疏了,但天资聪颖进步极快,加之棋风缜密不易中伏,并似不似寻常新手,静谧的院内除了落子再无余声。

    他放下一枚白棋,看她思索。

    长长的睫毛闪动,认真的盯着棋坪,单手支着颔,小脸秀气而稚意,纤弱可爱,令她困扰都像是一种罪过。细细的看了又看,想了再想,黑白分明的眸子抬起,清冷的声音脆而好听。

    “我输了。”

    仿佛从梦中惊破,他回过神收拾棋子,迦夜的骄傲不许人让棋,这是她输的第四局,也逐渐需要认真起来应对。

    在中元落下一记应手,他似随意的开口。

    “迦夜。”

    “嗯?”

    “过几日去扬州可好。”

    悬空的手静了一下,轻轻放下黑子。“去那里做什么。”

    “天下三分明月,两分独照扬州,不想去看看?”

    “听起来是个好地方。”

    “确实不错,我可以保证。”

    “不过我也听说中原四大家,首重扬州谢。”

    “你还听说了什么?”

    “据说到扬州的武林人士均会去谢家登门拜望,令尊的声望比一方太守犹有过之。”一边说一边落子依旧,清颜水波不兴。“还好我不是中原武林人。”

    “你不想去?”

    “有必要么?”

    “或者不去我家,只是看看风景?”

    “风景哪里都有,何必自寻烦恼。”

    “我不会让你觉得麻烦。”他耐心说服。

    “和谢三公子牵扯本身就是麻烦。”她不为所动。

    “到目前不是一切安好?”

    “那是因为那群女人还没皮厚到围住你盘东问西。”她冷冷的瞥过一眼“我一定是昏了头才会与你同行。”

    “你很后悔?”他眯起眼,按住一声微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她一味埋头棋局。

    “一人独行未免寂寞。”

    “无所谓,习惯就好。”

    “我是说我。”他闲闲的调侃,落下一记杀着。

    “你寂不寂寞与我何干,再说还有你大哥陪着。”她蹙起眉谨慎的思考。

    “或者我们以这一局作赌,赢了你与我同去。”

    “我从不用没胜算的事打赌。”

    “那换一局,我让你四子。”他撒下适当的诱饵。“如此应是五五之数。”

    “你输了又如何。”

    “我陪你去游历他方,不回扬州。”

    “你很有自信。”

    “难道你没有?”他勾起唇,笑吟吟的看她。“我已答应让四子。”

    迦夜抬眼看了他半晌,一推棋坪。

    两个时辰后。

    “你使诈。”她盯着密密麻麻的棋局,语气冰冷。

    “愿赌服输。”他心情极佳,从盘中取过一枚杏子啃食,雪白的牙齿像在嘲笑。

    “你故意隐藏了实力。”她直接挑明。

    “兵者诡道。”他痛快的承认。“你教我的。”

    “你已青出于蓝。”她面无表情的挖苦。

    “尚求更进一步。”他一脸找打的谦虚。

    险些气结,她瞪着眼前的男子,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多年后,一对曾经订约共偕连理的无缘男女再度相见,何等尴尬。

    本打算避开,却在中庭撞见了刚从内宅叙话出来的白璎络。

    一别数年,端庄娴雅的女孩已有了成熟的妩媚,柳眉凤目,唇若红菱,玲珑有致的身段高挑动人,行止无限风情。新婚燕尔本该是喜气盈盈,她却有些苍白的恍惚,目光移过谢曲衡,看见了随在其后的人。

    时光仿佛瞬间逆流。

    她还是闺中守礼的姣姣少女,为父亲对未来夫婿的夸赞而脸红,为那一次远道而来的会面心跳,将衣饰挑了又挑,镜前照了又照,在下人的交口羡赞中芳心暗动,又在帘后窥见的一刻失了心,丢了魂。

    骑着白马而来的翩翩少年,眉目清俊举止优雅,在父亲面前长身玉立,风姿不凡,说到兴起时神采飞跃,自信昂扬,耀眼而夺目。对长辈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就连挑剔的叔伯们都不掩欣赏之色,长期追逐于裙下的各色男子登时失了颜色,被比得黯淡无光。

    父亲说会选一个配得上她的人,竟是真真切切,再没有谁能比他更合心意。

    造化弄人。

    一弹指,她已嫁作人妇,替她画眉弄妆的夫君,换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