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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在光可鉴人的云石地上,迦夜转首打量殿内,伸手轻触悬在半空的贝铃,雪色秀颔轻仰,长长的睫毛微扇,衬着阵阵青荷的香气。

    水殿时有轻风徐来,暗香盈袖,纯白的纤影仿佛散着微光。

    那一刹,他忽然明白了千冥的执念从何而来。

    随意挑了一间偏室为栖居之所,从窗口望出去水光潋滟,远山雾蒙,几乎教人错看成江南。

    迦夜不喜人多,下令众多侍从仅在前殿值守,内殿只留了包括绿夷在内的少数几名侍女,偌大的地方轻悄无声,冷清沉寂,竟如无人之境。

    布置寝居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迦夜的房间书架漫壁,多得数不过来的典籍整整齐齐的堆列,随手抽出翻看,涉猎之广,所藏之杂全然出乎意料。医□□理、战策兵书、星象地理、文武韬略……林林总总一应俱全,真不知她是否一一入目。环顾四壁,除几件教王赏赐的珍品外全无杂物,若非置有床榻,倒是更像书房多些。

    除了书,完全看不出任何个人喜好,十余岁的少女,淡薄至此……

    “你在看什么。”迦夜立在门边,扫了一眼他犹握在手中的书。他抿了抿唇,拿不准她的喜怒,不知否会因擅入寝居而遭斥责。

    “神农尝毒经?”没有不快的神色,她有些意外,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你若喜欢就拿去看吧,多学点也好。”

    “这里的书你都看过?”

    迦夜走至案前检视文卷,并未留心他的问话。“七成吧,最近事情太多,已经很少看了。”

    他禁不住诧然。“怎么可能。”

    “你想问什么?”她茫然抬头。

    “你记得住?”他扬了下手中的书册。

    放下卷宗凝思了片刻,她从书架上挑出十余本递过来。“一个月内看完,届时我会抽查。”

    素问、九卷,六韬,战国策、黄帝八十一难经、西域志……每翻一本,脸色就难看一分,如此艰深繁杂的轶典限于这般时间,简直无异于淬锋营的试炼。

    “这些……”

    “必须看完。”她俯首点批着近期的密报,口气毫无酎减的余地。“我做了四使,你要承担的也与过去截然不同,若在从前,我会仅要求你做好杀手的本份,但现在面对的还有教内倾轧的机关暗算,比对敌更危险。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只会比从前更苛,稍有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手中的笔顿了顿,又平静无波的说下去。

    “你若不想无由送命,最好赶快适应。”黑眸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从下月起,我会派你单独下山执行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

    “还能有什么任务。”她叹了口气放下笔。“当然是杀人。刺杀,伏杀,毒杀,诱杀……”她拔着指数,微偏着头像个孩子,眼神殊无笑意,“当然,若你觉得方便还可以用色杀,你有这个本钱,手段随你,但要在期限时间内完成任务。”

    “弑杀营?”辨不出迦夜的话是否暗含讥讽,他索性直接问出疑惑。

    “弑杀营受了重创,这点小事还是不要惊动的好。更何况……”迦夜的语声缓下来,忽而淡淡的微笑。“新上任的月使,未必能指得动他们。”

    九微以超乎常理的速度被提拔为四使之一,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戒慎。平步青云有遂其志,俩人依然亲近如昔,但碍于迦夜不便会面,只剩了物件往来,偶尔捎来的东西精致程度与往日可称天壤之别,足见四使地位之重。

    对九微而言,重整清洗一空的淬锋营为当前最棘手的要务,千冥的刻意刁难,紫夙的隐然施压,迦夜的袖手观望,都让事情进行得倍加困难。好在莎车一事余威尚在,没有哪一国在教中大换血的时候趁隙篡动,才得以有余地从一团乱麻般的纷杂中寻找头绪。

    听迦夜的言外之意,似乎九微的处境……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