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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辉煌富丽聚集处高墙深瓦制造的暗薮内必定纳藏污垢。

    这几乎成了亘古不灭的定律。

    昔日的良亲王府及至皇家的万阙城到时下所在的南院大王府都无例外。

    虽然没格族这支原以游牧为生的民族所建立的南院大王府无论建筑规格还是内庭设置都难比天历朝皇家室苑的华丽精美但毕竟是羲国第二权力集中点免不得要深院广舍纵横交错。

    为甩开后面追兵樊隐岳所取方向是府第的最幽最僻处。于是在阴暗一隅她遇见了一个人。

    与楚远漠的对战令她耗力颇多望见这栋建在王府西北角落荒草丛生地的小屋时她信手推开房门是想稍作调息。

    不想看见了在屋内土坑上躺着的他。

    说他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坨烂肉更合适。

    颊额颈项之间遍布疮痍破衫裸露之处显露腐肉。疮处化脓滴水不堪入目。恶臭兜面裹来闭息难避…这怎么还算一个人?

    若非一双眼会眨动一张嘴会呼吸她不会想到如此的一个人还在活着。

    “你看得见我?”两双眼睛对凝良久那张长在烂疮丛围下的嘴出声音。

    “你看得见我?”她反诘。夜间视物非内力高深处莫能梁上君的调息之法助她有了这项本事。这“坨”人内功也有此境界?

    “你不是府里的人。”那人道。

    “你是谁?”

    “我?一个鬼。”

    的确像。她没有见过鬼但此形此状当真是一只见不得天日的鬼罢。而这只鬼还善察“你的打扮像是不能见人你是刺客。你要杀谁?”

    她没要杀谁。将全身上下置在一件臃肿棉衣之内蒙头蒙面趁夜出行纯为一场试探。

    “如果我是来杀你的呢?”奇怪地置身腐臭包围目睹腐丑形容她竟没有掩鼻而去还和一坨烂肉侃侃而谈她自己也感稀罕。

    “杀我?”言者话中似含笑音“快些动手好么?”

    生不如死?她压住一声代表同情的叹息问:“我为何要杀你?”

    “你不是那个恶妇派来杀我的?”

    “恶妇?”

    “那恶妇为何还不要我死?恶妇恶妇…”一双枯黑的眼底忽然崩现出点点火光那是一种汲入骨髓的恨意支起了一个本该腐朽的灵魂。

    樊隐岳赫然明白自己何以会在此地驻足不去因这间暗室如同那处地宫。而这个人像极了在地宫里困扎绝望过的自己她没办法置自己于不顾。“恶妇是谁?”

    “恶妇便是恶妇便是叶迦木花那个恶毒老妇!”

    叶迦木花?“太妃?”

    “你叫她太妃?你还是她的人是不是?那你还不杀我?我骂她骂她是一个恶妇一个毒妇一个得不到丈夫欢心又蠢又丑的老女人快杀我还不杀我?”

    “是她害你成这副模样?”

    “我这副模样很难看罢?很恶心罢?你很替那个又恶又毒的老女人高兴罢?”

    还是一个孩子。尽管恨意仿佛从他骨髓里汲出口气却暴露了他年纪尚幼说不定比她被人埋进地宫的时候还要小。“你如果能够安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或许考虑杀了你助你解脱。”

    杀了他果然是此下最有力量的诱惑。他放缓嗓音平静道:“我的母亲和那个老女人伺候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爱我母亲不爱她我母亲得病死了那个男人紧跟着殉了情。老女人把一腔忿恨泄到了我身上。我骑马马鞍莫名断掉摔断了腿她不让我好生死也不让我好生活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已经不知道在这个屋子里过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