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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堂的住宿条件不差,但而且取费低廉,同样钱可以住两晚混堂而住旅馆只能一晚。

    在这个一切都看钱的时代,简直是奇迹般的存在,按理说,混堂应该把各种中小旅馆打个落花流水,完全占领中低端的住宿市场才对。

    可为啥旅馆还能开下去?

    当然了,这年头旅馆很大的一部分业务收入是来源于钟点房,也就给各路野鸳鸯提供临时“爱的巢穴”。

    同时随着“时代”的进步,原本的台基、淌徘等花业也都演变为了向导社、按摩社,把人和场所分开,以避免当局的检查,这种白昼喧yín的功能混堂显然是无法提供的。

    但这还是次要的。

    便宜没好货是至理名言,类似的话还有买的没有卖的精。

    混堂住宿费便宜是真的有道理在里面的……

    第二天早晨,鸡叫才两遍,混堂伙计便扯开喉咙大喊:“收铺了,收铺了!”

    祝为民迷迷糊糊听到声音,擦了擦口水,翻个身继续睡。

    耳朵边随即响起老冯的破锣嗓子:“李大少,起来了,起来了……这是规矩……起来,起来,不要惹人厌……”

    祝为民出身在乡间,但从小就上学堂,后来又在镇上老师,庄稼人早睡早起的优良生活习惯从来就没有养成过,反而是一有机会就要睡懒觉,不到太阳晒屁股绝不起床。

    但眼下……起不来也得起来,在老冯那破锣嗓子下,没有人能够支持一分钟……睡眼惺忪的刷牙洗脸,又迷迷糊糊的提着行李卷跟着两人走出混堂。

    在一个背风的早点摊前坐定,一碗咸豆浆下去后,他才觉得自己的魂儿回来一点,“怎么起那么早,这混堂不让人睡觉么?”

    “当然不让”冯有福往嘴里塞着大饼,含糊的应道:“混堂早晨六七点就要开门迎客的,有的是那些睡不着的老头子来泡头汤……”

    “哎……”祝为民也没话说,玩命的咬着油条,仿佛这玩意能补充睡眠似的。

    “李先生这幅派头,看起来倒真是个大少爷”赵阿六在一旁打趣。

    双方原本并不相熟,但昨晚一席交心后,大家倒是隐约觉得彼此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同路人,这段旅程的钟点绝不停止与小小的广德,而是会继续一同走下去,也许有一天大家会面临不同的岔路,但心里都明白,最终的目的地肯定是一致的-那个没有侵略,人人开心的新社会……

    “哈欠……”祝为民揉着眼睛“我就是喜欢睡觉……哎,侬讲这群老帮瓜,睡不着就睡不着,起来打打太极拳五禽戏,锻炼锻炼身体也好,泡什么混堂呢?一大早就跳到热水里,也不怕中风?!”

    “你不懂了,人老了就怕死,就有各种求长生的念头,一大早泡混堂已经算好的,还有老头子每天下午去混堂,泡完后,直接从大池里舀一碗水喝下去……”

    “呕……”祝为民白眼一翻,嘴里的油条差点都吐出来……

    “哎,哎,我不好,我不好,不该说这个,李,李先生,你喝豆浆压一压……”

    这话不说还好,祝为民看着飘花的咸豆浆,顿时想起了混堂大池中的浑浊,水色像黄浦江一样,一眼看不到底,水面上则漂浮着细腻的白浊色的细小浮萍,那是人身上搓下来的皮垢……

    两厢一对照,真的很相似啊……

    “我吃饱了……”他顿时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