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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大哥,请问何时报到?”我挤到队伍最前面,匆匆在花名册上签上名字,急切地问。

    负责登记的军官瞄了一眼花名册:“叫汤亚,是吗?”

    “对。”

    “这两天就可以到西驿所报到,三天后在城西外的较场大点兵。可记住了?”

    “记住了!”我用力地点着头。

    离开招募处,我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这个未经思考的决定,是否太冲动?但我下意识地拒绝去细想,生怕理智最终战胜情感,错过这个跟随他而去的机会。我苦笑地默念着:“秦大哥,请允许我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爱你。”

    我轻舒了一口气,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别院。

    翌日我来到客栈,把各项事项细细地对掌柜交待清楚。掌柜一边听着,一边把脸皱成苦瓜的模阳,牙痛般地说:“姑娘,你怎么挑这个时候回老家?公子又在外,生意又冷清,遇到什么事情,我该向谁请示?”

    我笑道:“以你的老奸巨滑,区区一个小客栈怎么会难得倒你?我把做主的权力下放给你,放手去干吧!”

    掌柜苦着脸问:“姑娘非走不可吗?”

    我把脸容微微一敛,认真地对他说:“是的,家中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回去办。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就劳你多费心了。”

    掌柜略带无奈,叹口气说:“也只好这样了,有什么事情我找吴仪商量便是。”

    我点点头说:“如此甚好!吴仪他对钱庄和客栈的生意,都比较清楚,凡事你们俩商量着决定吧。”掌柜默默地点着头。

    待一切交待完,我出到客栈大堂,发现竟已是日入时分了,说书先生正说得眉飞色舞,下面的听众一片热火朝天。我巡视了一圈,却不见史蒂夫,不禁奇问:“今儿怎么不见史蒂夫?”

    掌柜应道:“大早就已出门了。他似乎近两天就要启程,正忙着到各处收尾货呢。”

    “哦,”我略带失望地说,“我马上要回去交待一下别院中的事情,恐怕是不能跟史蒂夫道别了。你见到他时,替我祝他一路顺风。”我虽然与史蒂夫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十数日,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想到此次一别,恐怕至少又要等两年三载才能重逢,心中不禁有点不舍,特别希望能与他再聊上几句。只可惜在我踏上马车的最后一刻,还不见他的身影。我轻叹一声,对老王说:“回去吧!”

    “吴伯,我明天必须离开长安,回鄯阳老家一趟。”我边吃饭,边对站在一旁的吴伯说。

    吴伯被这突然的消息吓了一跳,说:“姑娘怎么这么急,说走就走?”

    我无奈地说:“实在是事出突然,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把生意上的事情交待给掌柜的了。别院的事情,就请吴伯多多照看了。”

    吴伯的表情略带为难,迟疑着说:“要不要先给公子去封信呢?”

    我摇了摇头说:“不需要了。萧大哥已经出发好几天了,这送信一来一回,少说又得耽搁四五天,来不及了。”

    “可去鄯阳的路上,不是在打仗吗?这可多危险!”

    我笑着安慰他说:“不必担心,战场主要在河东,我大可避开那段路,不会碰到战乱的。”

    吴伯还是把头摇得如筛子一般:“你女孩子家走那么远的路,如果出了意外,公子肯定会怪罪我们的。”

    我哈哈大笑起来,说:“当年我一个人从鄯阳来长安,不还救了萧大哥一命?他比我还更让人担心呢!”

    吴伯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如何辩驳。却又固执地说:“我安排几个家丁随姑娘同去吧!”

    我急忙摆手摇头地推辞:“不必了。家中已派了人来接我,路上有了照应,吴伯大可不必担心。”看着他还想说什么,我又接着说:“况且,家中的事情,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点伤感情,但至少可以有效地让吴伯放弃这个念头。果然,吴伯轻轻皱了皱眉头,便不说什么话了。

    我又笑着说:“我在长安这两年,深受大哥和吴伯的照顾,自是没什么可隐瞒的。可是其他人,毕竟是不一样。”吴伯听了,眉眼间终于又展了开来,慈祥地嘱咐着:“姑娘路上可千万要小心哪!”

    我淡定地看着他:“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待大哥回来,请转告他不用担心。”

    吴伯无可奈何地说:“那姑娘且安心上路吧,这宅子我会照看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轻离开了舜华别院,来到了西驿所。这里屯了新招募来的所有新兵,少说已经聚集了几千人,把驿所挤得满满的。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武人,聚集在一起很快便称兄道弟起来,分着堆儿比拳划脚,似要把整座驿所翻转过来。

    我提着包裹来到安排的小房间内,只见本来在地上铺好的铺盖儿,已经被推到墙角堆着,两个赤膊大汉正在中央练着摔跤,还有十来人在旁观起哄。其中一个赤膊大汉感到有人进屋,分了一下神,便立刻被按倒在地上再也翻不起身来。另一赤膊大汉压在他身上,得意地哈哈大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乜斜着眼睛喊道:“这是军队还是戏班?怎么连这种油头粉面的人也招了进来?”

    一进门就遭到挑衅,我轻轻皱了皱眉头,不过又想,接下来几个月恐怕都要跟这些粗豪的大汉住在一起了,须得尽快适应才行。于是,我抱着包裹笑嘻嘻地说道:“各位大哥好啊!在下初来乍到,请各位大哥多多关照!”

    旁边有人招招手说:“小兄弟,先过来坐下再说。大家正耍得兴起呢!”

    “就是,咱家不兴这套文绉绉的虚礼!过来一起看吧!”

    我闻言,笑着走了过去,随便找了个地坐下。

    那赢了的赤膊大汉站了起来,“嚯咻”地吹了个口哨,朝我说道:“小兄弟要不要上来耍耍?”

    我忙摆着手说:“我哪是大哥的对手,免了吧!”

    那大汉蔑视地瞄我一眼,骄傲地站在我面前,紧了紧裤带,挥手叫道:“下一个!下一个!”

    旁边跳起来一个矮胖的男人,叫道:“我来领教领教!”

    一上场,两人便纠结在一起了,嘴巴里“嘿嗬!嘿嗬!”地吆喝个不停。周围的人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大声叫喊助威。

    正是斗得难分难解时,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呼喝道:“日你娘的!谁让你们这些屌毛把屋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要掐架到院子里去!”

    场上两人立刻停了手,我抬起头,只见眼前这个的大汉,身穿军官服饰,正在门口张牙舞爪地乱骂。我一下子便认了出来,忍不住喊道:“是你?”

    那军官寻声,在人群中搜索到我,不禁愣了一下,也呆呆地说了句:“是你?”

    我想起那日在小镇,他与兄弟商量这投奔李渊的情景,哈哈大笑起来,拱手说:“两年不见,这位大哥依旧风采依然。”

    他讷讷地笑着,说道:“怎么你也从军来了?”

    我摆出一脸壮烈和庄严肃穆,慷慨激昂地说:“我汤亚堂堂七尺男儿,自当报效国家!”

    那赤膊大汉忽然“嗤”地笑了出来,说:“你、是七尺男儿?”说罢,比划着我的身高,哈哈大笑不已。

    我翻翻白眼没去理他,那军官却已叫骂起来:“日!你敢看不起他?来来来,你先跟我比划比划!”说罢,把军服一脱,走到场中央。

    那赤膊大汉立刻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发什么呆!连老子也瞧不起吗?”那军官怒道。赤膊大汉不敢怠慢,稳了稳脚步,便走上场去。

    不愧是在军中历练了两年的人,那军官的身手比起两年前有了不少的进步。上身的累累伤痕,足见沙场上拼杀的残酷。那赤膊大汉毕竟少了一份凶悍,在气势上便短了一节,不到二十个来回,便败下阵来,被那军官狠狠地摔到地上。

    那军官“哼”的一声,说:“这样的身手也敢嚣张!”那赤膊大汉吃了个哑巴亏,不敢还嘴,却怒视着我。旁边一观战的人忽然说:“大人,难道是你认识的人,便要护着么?他自己没有能力,被瞧不起也怨不得别人,大人这样护着,难免叫人不服!”

    那军官横眉怒目地喝道:“闭上你的鸟嘴!我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住,你们先好好掂量掂量再说吧!”

    一群人闻言,用毫不相信的眼光盯着我看。方才发话的人站了起来,说道:“那我真的要领教领教了!”

    我心里暗叹一口气,心想,不是我要强出风头,只是由于我长相文弱,已经被他们瞧不起了,若不挽回这个面子,日后在军营中恐怕要饱受欺负呢!

    于是我慢条斯理地走上场,淡淡地说:“那在下就失敬了!”

    那人摆了个拳式,扎稳了马步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