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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的姬昭明充满了干劲儿,但一时间还没想好方向。

    杜文茵挺好好奇的,问她:“明儿这是又得了什么好处?”

    “圣人要给我个机会,若我以后能有盖世之功,就给我封个官儿做。可我现在想不出,得做些什么才能算数。”

    “什么?为什么会提到做官?明儿,你是女孩子啊。”

    姬昭明不高兴了,怎么亲妈也是这个态度。“娘亲,我若是有本事,是男是女都能做成事啊。您怎么也这样想!”

    杜文茵是个三从四德的典范人物,幼子太小,长女又太有主意,她平日里是有些依赖姬昭明这个女儿的。但思想观念中根深蒂固的,还是男尊女卑。女儿能干,就多多锻炼,日后嫁个好人家可以做宗妇,但绝不是抛头露面去男人堆的朝堂里搅弄风云。

    “明儿你怎么这样不懂事!还敢在圣人面前胡闹,你是想要一家子都给你陪葬么!天纲伦常,哪有女子做官的?你日后还想和自己的夫君同朝为官不成?”

    姬昭明回家的路上就做了些心理准备,她想过祖父反对、父亲反对,是打是骂她都不会意外,但唯独没想过杜文茵也不支持自己。杜文茵对她一向是放纵溺爱的啊,心腹管家都随她使,她想做生意也都支持,怎么会呢?

    姬昭明眼眶有些红:“娘亲为什么这样想?秋婆婆帮你做事,管着外面许多产业生意,都做得很好啊,要论手段,守仁年轻力壮却不如她老练稳妥呢。外面多少男掌柜也都不如她,娘亲也不会因为秋婆婆是女人就不肯用啊!”

    “这不一样!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以咱家的家世,你未来嫁高门做宗妇理所应当,怎能抛头露面,还想和一群男子同进同出?你自己离经叛道,是想拉着姬家、杜家的女儿们一起去死么!”

    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激动,姬昭明嗓子微哑:“我就算有些异想天开,但若能做官,那也是光耀门楣的好事,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杜文茵气得都要背过气去:“是我没教好你,从今儿起你那里都不要去了,别的什么都不要再管,跟着我学《女戒》。身为女子,当遵守柔顺之道,你一人不要脸,害的是全家女孩的声誉。我不能让你毁了姬家和杜家的清名。”

    “我不!”姬昭明也急了,“我行得正坐得端,我凭自己本事建功立业,我没有对不起家族任何人,我没有给家族抹黑!你不能这样对我,圣人都应了我的,我的能力不止于此,我做了官也能为你请诰命,我以后会是你的骄傲……”

    杜文茵尖叫着打断她:“那不是骄傲,那是污点、是耻辱!我的夫君能给我诰命,日后我还可以靠儿子,就算以后再没有诰命也没关系!若让世人知道我的女儿有这种颠倒阴阳的想法,我不如去死。”

    姬昭明哭了出来。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杜文茵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对着仇人。自己只是想做一番事业,竟然就成了她的污点和耻辱么?

    杜文茵的训斥声有些大,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姬昭明的耳边好似有瓷器被打碎,但她身边又好似空无一人。她就像独自一人站在冰山上,很冷,耳边的风声很大,身体被冻得麻木,嘴唇轻颤,声音也被冻住了留在口中。

    杜文茵瞧着女儿没有反应,并不乖顺,心中火气更盛。“啪”得一巴掌挥了下去,把姬昭明打得摔倒了。

    屋中的人都懵了,太太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别说慎独院的这些丫头,就是夏婆婆也没见过。

    跪着的小雪膝行两步扶着小姐,也不敢出声。她看见姬昭明的眼睛缓缓闭上,身体渐渐无力,倚靠在她的肩上。小雪忍不住喊出声:“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杜文茵往前走了一步刚伸出手,又收回了。冷冷得说:“明儿许是最近累病了,才爱说胡话,此事不许外传。把她送回房里,叫大夫来看看吧。”

    “是。”小雪领命应是,赶紧和丫鬟一起抱着小姐要回房。等她们走到门口时,杜文茵又开口吩咐:“等明儿醒了,问问她知不知错,她若是执迷不悟,就住到祠堂去吧,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丫头坡子们大气都不敢出,慎独院的气氛有些诡异。

    姬昭明其实没有晕,她就是提不起来力气,回屋躺了一会儿后,就挣扎着下了床。想要张口要水,却没能发出声音,姬昭明干脆自己挪去桌边倒水,小雪看明白她的意图,连忙递上水杯。

    “小姐……”小雪一张口就要哭出来了,在她眼里,姬昭明就像个无所不能的小神仙一样,可这会儿的小姐看起来太脆弱了,她很慌。

    姬昭明抬手按在小雪的唇上,轻轻摇了摇头。喝了些水,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姬昭明穿好衣服后,就默默得往祠堂走去。到了祠堂,姬昭明连小雪也给赶了出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

    薛氏和祝氏听说了慎独院闹起来的事儿,派了人去问询。杜文茵只说孩子不懂事需要教训,再不管教以后要给家里招祸,再不多说。

    薛氏带着祝氏干脆来了慎独院,坐了好久,才从杜文茵口中听说一点内情。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朝堂上的事,她们一向都不掺和的。明姐儿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她们最后叹息着离开。

    祝氏回去后忍不住去找丈夫说话。“夫君,明姐儿脾气倔,这回定要吃苦头了。孩子毕竟还小,关在祠堂里,我有些担心。”

    姬景昇听完十分着急:“二嫂是不是太谨慎了。若真如明姐儿说的,那也是好事啊。再说孩子慢慢教就行了,怎么还上手打了。”

    姬景昇想不明白,侄女儿要真能做官,说出去那是他家子孙出息。谁若想说什么,就拉出自家孩子比比,若是儿孙还不如他家的女孩,那肯定不是他家丢人。祝氏心细,考虑得就比他全面些。

    “夫君,事情不是这样看。明姐儿毕竟是女孩,她有做官的心思,纲常不说,凑在男人堆里名声就坏了。咱们以后若是有了女儿,姬家的女儿们是绑在一起的,那咱们的女儿到时该如何自处。”

    “这……”姬景昇也无言了。他觉得这样不对,但世人悠悠之口确实防不住,若自己以后有了女儿,拿女儿的声誉去赌,他也不敢。

    姬家众人各自在心中担忧着,没人出头。杜文茵听说女儿醒来就去了祠堂,气的也不许人去送水送饭。

    等到姬景行晚上回家听说了,夫妻俩相对无言,都不知如何是好。女儿倔,年纪小又叛逆,实在难管。只好默认了先让女儿吃些苦头再去教。

    蹲守在姬家的察视听子把事情递了上去,等到第二日,圣人才看到。

    “姬家是什么意思?朕都亲口应下了,他家又是打骂又是关押,是对朕的决定不满么?朕从前就吩咐过,娃娃还小,又饿又关的容易受不住,这回竟然连水都不给?”圣人大怒,说着就把密折扔了出去。

    刘公公吓得跪下,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