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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宋明府。”

    见到宋昀过来,凌录立刻抱拳行礼道,“人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

    一旁的仵作正在检查尸体,想要确定具体的死因。

    “如何了?”宋昀看向了那一名仵作,问道。

    “初步判断,应该是摔倒后,脑袋不小心磕到了石头上,自己摔死的。”于仵作道。

    “这怎么可能?!”叶瑾声不信,“这事儿看上去也太巧合了吧?”

    不仅仅是叶瑾声不相信,包括凌录、于仵作之内的人都不怎么相信。

    谢青珣眸光在巴兴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问道,“他的身上,可有搜出金银、秘方或者是和认罪书,亦或是与别人的通信之类的东西?”

    凌录震惊地看着谢青珣,“谢郎君是如何知道的?”

    谢青珣语气平淡,“猜到的。”

    “这怎么能猜得到?”凌录喃喃,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歧义,连忙道,“谢郎君,我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谢青珣摆了摆手,“无碍。”

    “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巴兴应该就是那个内鬼,火不一定是他亲自放的,但是火油这些易燃物,楮宅内的人基本上不会带进去。但是巴兴若是做了内应的话,这一切就都很好解释了。”

    “但是……”谢青珣疑惑地开口,“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到底是如何与巴兴扯上关系的?又是如何说服巴兴的?”

    叶瑾声提醒他道,“玄玠,你是不是忘记了苟田?”

    苟田?

    谢青珣一怔,“瑾声,你的意思是,之前与巴兴暗通款曲的人,是苟田?”

    “我就是有这么个猜测罢了。”叶瑾声晃了晃脑袋,“感觉好乱啊……”

    谢青珣抬起手,帮他揉了揉头发,“那便不想了,让晖之忙去。”

    宋昀:……

    碍于正在下属面前,宋昀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只能是把心里的吐槽强行按了下去。

    “那个林肃呢?”宋昀没好气地道,“他招了没有?”

    “回宋明府,那个林肃嘴硬地很,一直都不肯开口。”

    宋昀眸子一暗,“用刑了吗?”

    “上了刑。”差役低声道,“只是不敢太过,害怕他撑不下去。”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宋昀又看向了叶瑾声,“瑾声,待会儿还要请你帮忙,把郎见送去大牢,让他认一认人。”

    叶瑾声点头,“宋先生放心,一定办到!”

    .

    牢房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地面上垫着些干草,只是受了潮,摸上去湿乎乎的,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而且牢房里的气味也让人难以忍受,潮湿发霉的味道,便溺的味道,还有鲜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进来的人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

    狱卒甩了甩手里的鞭子,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拿起一旁的大碗,里面是劣质的酒,他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了一半儿,剩下的猛地喷出,全都落到了那个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此时正是冬日,而牢房里的温度更低,显得对方过分单薄。

    那白色的中衣已经被鞭子撕碎,一条条的血痕在肌肤上交错出现,部分还在缓慢地渗着血丝。

    那人头发散乱,扎好的发髻变得凌乱不堪,掩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昏迷过去了。

    .

    被拦下带进县府之后,楚肃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力拖延时间,希望自家郎君能够顺利离开。

    但是,想起最后那个人又补充的一句,姓楚的也不行,一直不曾放下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他猜测,或许宋昀已经发现了什么了,但是只要他不开口,宋昀就不可能给自家郎君定罪。

    如今,楚肃只期待,城门守卫能够忌惮诸平楚氏的名声,放自家郎君离开。

    只是,就是楚肃自己都很清楚,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

    正如楚肃所猜测的那样,在前面两辆马车的放出去之后,第三辆马车再离开的时候,就不曾看到县府里跟踪的差役了。

    楚郎君也立刻道,“现在,立刻赶去城门处!”

    “是,郎君。”

    虽然他们是第三辆马车才离开的,但是他们一离开后,就直奔城门口,居然还敢在了第二辆马车之前,正好看到了楚肃的第一辆马车被县府里的人带走。

    楚郎君深吸了一口气,“趁乱,立刻离开这里!”

    “是”

    赶车的马车夫扬起马鞭,驱赶着拉车的马儿慢慢上前。

    楚郎君原本是想让马车夫直接冲撞城门的,但是想到冲撞城门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骚乱,自己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便只能强自忍耐了下来。

    “快点儿,快点儿!”楚郎君在心里不停地催促着。

    然而,经过了楚肃的那一辆马车之后,城门守卫查人的时候顿时更急严厉,于是,队伍前行地更慢了。

    楚郎君坐在马车里,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认不出催促一句,“怎么还不走?”

    外面的马车夫虽然被问得心里烦躁,但是面上还是要哄着这位楚氏郎君的,低声安慰他道,“郎君,快了。”

    “快了快了快了!”楚郎君忍不住在马车厢里发了一通脾气,“你之前就一直说快了!结果呢!这都过去多久了?那些城门守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动静,马车夫忍不住心里一惊,同时开始庆幸,自己已经下了车,正在牵着马儿往前走,不然的话,刚才的那一下,说不定就直接砸到了自己的背上。

    这些有钱人家的郎君,脾气可真的是糟糕。

    马车夫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继续安慰楚郎君,“郎君,这一次是真的到了。”

    .

    但可惜的是,在检查过后,看到那位郎君姓楚,城门守卫,也没有强行扣留,而是礼貌地请他们去别的地方暂时等一等。

    “待检查过后,便会放几位离开。”

    “你们这是在把我们当犯人吗?”

    马车里,立刻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不满与沉怒,让城门守卫有些心慌。

    “这位郎君,此事不是我等所能决定的,我们也只是依令办事就是了,还请楚郎君不要为难我等。”

    “可我看你们现在就是在为难我!”楚郎君猛地开口。

    城门守卫也有些为难,但是这事儿确实不是他能决定的,要是他把人给放了出去,到时候要担责任的可就是他了。

    思及此,他也只能强硬地将楚郎君和他的马车夫一起赶到了一旁去,避免他们影响后面的人排队。

    楚郎君当然不肯罢休,眼看着就要在城门口闹起来,那个意外跟上了第三辆马车的差役连忙跑了过去,和城门守卫耳语了几句。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差役信誓旦旦。

    听了那差役的话之后,城门守卫语气一转,顿时变得强硬了几分,“楚郎君,还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你知道我是谁吗?”

    终于,马车里的那个人再也忍不住,他掀起车帘,冷冷地看着那站在一起的几个城门守卫,“我乃是诸平楚氏楚珩,还不赶紧退下!”

    哪里知道,那几个城门守卫,听了楚珩的自报家门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都写着茫然,“诸平楚氏是什么东西?”

    “你听说过吗?”

    “我没听过。”

    “我也是,没有听过。”

    “那他到底在这里趾高气扬什么?”

    “大概……又是一个仗势欺人的。”

    楚珩完全没想到,自己搬出了诸平楚氏的名号后,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不过,这也正常。

    诸平楚氏的势力范围,基本上都集中在了诸平郡及其周围,而扶阳县和诸平郡之间距离很远,再加上这些人都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平时的生活,所能接触到的一切,都只在扶阳县的范围里,自然就没有怎么听说过诸平楚氏的名头了。

    对于他们而言,说宋昀的名字,说不定他们还会敬畏一些。

    不过,见楚珩似乎是强闯的迹象,城门守卫的神色都变得严肃了许多,机灵一些的,已经跑去搬救兵了。

    .

    要不要现在就闯出去?

    楚珩也在心里挣扎。

    但是很快,他就做下了决定,闯!

    无论如何,他不能留在扶阳县。

    楚珩冲着一旁的马车夫打了个眼色,然后一言不发地又坐回了马车车厢里。

    片刻后,马车一晃,已经动了起来。

    楚珩抓紧了马车厢里被固定在车底的椅子,等待着马车狂奔所带来的冲击。

    但是,楚珩等了一会儿之后,马车仍旧平稳运行。

    这……

    楚珩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他猛地掀开了车帘,却一瞬间对上了宋昀笑吟吟的目光,“原来是楚珩,楚郎君,真是许久不见了。”“宋、昀。”楚珩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是你。”

    “怎么,楚郎君见到我很惊讶?”宋昀笑了起来,一口白牙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我倒是对见到楚郎君,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楚珩心里一跳,他有些担心,楚肃不会是真的把自己给供出来了吧?

    但是转念一想,楚珩又觉得楚肃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而其他的线索,在自己离开之前,就已经尽力销毁了,就算是宋昀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找到自己的证据。

    想到这里,楚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打开马车车门,踩着马车夫放好的小凳子,走下了马车。

    但是,让楚珩猝不及防的是,他一下马车,就看到了一张正对着自己的死人脸。

    惊吓之下,楚珩猛地后退。

    然而,此时的楚珩却忘记了,他刚刚下马车,这一退,脑袋直接就磕到了马车的车厢拐角处,火辣辣的痛楚从脑后蔓延,让他一瞬间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

    “咦?”宋昀却故意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原来楚郎君不认识这个人吗?”

    楚珩一噎,眼神飘忽道,“我为什么会认识他?”

    “此人不正是听了楚郎君的花言巧语,才故意在楮宅内纵火的吗?”

    .

    叶瑾声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宋昀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这样这个叫做楚珩的岂不是就有了防范?

    察觉到了叶瑾声的担忧,谢青珣拍了拍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背,凑到了叶瑾声的耳边,轻声给他解释道,“瑾声不必担心,楚珩跑不掉的。”

    叶瑾声又把谢青珣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玄玠,我担心的不是他跑不跑的问题,而是我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些事情都是他指使的。那个林肃……不对,楚肃不是到现在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吗?”

    谢青珣顺从地弯下腰,与叶瑾声在一旁咬耳朵,“晖之派出去跟踪的人打了草,惊了蛇,这未必不是好事。”

    “为什么?”叶瑾声皱着眉,“这样他们不就是会销毁证据,杀掉证人了吗?”

    现在正躺在地上的巴兴,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那个被烧死的苟田,叶瑾声不知道苟田到底和楚珩交易了什么,但是苟田的下场显而易见。

    到如今,他们能够当做认证的,就只有郎见,但是要命的是,之前一直和郎见见面的人是林肃,不对,楚肃。

    到时候楚珩完全可以一推三二五,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扣在楚肃的身上,他自己清清白白,估计白莲花都没他白!

    但是,只要一想到楚珩不知道暗地里害了多少条人命,叶瑾声就忍不住咬牙。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能够销毁的证据很有限。”谢青珣肯定地道,“放心,晖之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的。”

    叶瑾声深吸一口气,不怎么抱希望地道,“希望吧。”

    不管是哪个年代,给人定罪,最重要的当然是证据了。

    要不然的话,谁都能随便给人定罪,那这个世界还不是乱了套了?

    宋昀和楚珩之间的“交锋”还在继续,谢青珣在一旁,偶尔补充几句。

    但恰恰是谢青珣补充的这几句,让楚珩越发左支右绌,最后,竟然是直接闭口不言了。

    楚珩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现在就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我要给楚氏写信。”楚珩道,“宋县令,您不会连这点儿小事儿不肯的吧?”

    宋昀笑了笑,“楚郎君请便。”

    只是,等人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宋昀的目光便一瞬间冷了下来,其变脸速度,让叶瑾声目瞪口呆。

    “宋先生?”叶瑾声迟疑着开口,“还有什么是我需要帮忙的吗?”

    宋昀道,“瑾声忙了这些天,应当也累了吧?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给玄玠去做便是了。”

    谢青珣:……

    .

    常言,术业有专攻,叶瑾声知道自己在查案上帮不上什么忙之后,便回到了叶宅,开始与黎琼一起,计算这一次火灾的损失。

    房屋倒塌之后,需要重新修建,这一次叶瑾声觉得,或许自己不应该用木头来建了。

    “郎君的意思是用砖石?”黎琼迟疑着问道,“只是,如此一来,工期必然会增长,那……”

    虽然如今的七松斋还有之前积攒下来的纸张顶着,但是七松斋如今也在其他的地区开了分店,之前的存货也用不了多久了。

    “郎君,不妨先寻一处空宅,暂时租赁下来,让匠人们先开工?”黎琼提议道,“若是一直不开工,匠人们难免会人心惶惶。”

    叶瑾声想了想,同意了黎琼的这个提议。

    “至于重新建造造纸工坊的事情……”叶瑾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等到开春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