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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像是一小串石子被投到一汪湖水里,打破了看似平静的伪装,在她的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其实她都习惯了的。

    习惯把所有受过的委屈和难过,全都埋在心里,时间久了,她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了。

    可真的当有一个人站在你的面前,愿意听你所有的委屈和心事,那些自以为坚韧无比的盔甲,轻轻松松就会溃不成军。

    时鸢抿紧唇,忍着鼻尖那阵酸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逼着她,抬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嗓音缓和:“先上车。”

    裴忌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没带司机,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出了机场直奔她在的地方,就跟循着味儿来似的。

    他慢慢开着车,余光瞥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若有所思片刻,随即一打方向盘,调转了方向。

    时鸢坐在副驾驶座上出神,浑然未觉车子已经不知何时驶出了市区,开上了一条渺无人烟的山路。

    新组装之后的布加迪威龙,配置和性能完全称得上是顶级赛车,前天提的车。

    裴忌的指尖轻敲着方向盘,忽然开口问她:“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时鸢回过神,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什么?”

    “安全带系好。”

    时鸢一怔,这才注意到这里是一条黑漆无人的山路,一辆车都没有。

    她的美目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你不会要.....”

    裴忌侧眸看她一眼,轻笑了下。

    “害怕吗?”

    她安静了瞬,下一刻,却又慢慢摇了摇头。

    一双如水般柔和的杏眸安静望着他,含着无言的信任和坚定。

    “有你在,我不害怕。”

    他又笑了。

    车子慢慢在一处白线后停下,时鸢看着他随手把腕上的表摘下来放到一边,又慢条斯理地把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紧实利落的手臂线条,他的手臂上有疤,却平添了几分野性和力量感。

    看着看着,时鸢猛地想起来什么:“等等,这里会不会有车经过...”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调试车上的什么装置,神情认真专注,语调却漫不经心。

    “不会,你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我的。”

    “........”

    行吧。

    时鸢没什么顾虑了,默默抓紧了身上的安全带,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还没完全舒出去的那口气猛地屏住。

    引擎声在耳边轰鸣作响的一瞬,时鸢整个人都因为巨大的作用力,身体猛地惯到身后的椅背上。

    这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和速度,快到她甚至都看不清车窗外的景象,心跳声震耳欲聋,好像下一秒就会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她脸色煞白地攥紧了安全带,指尖都开始泛白,脑中根本做不得思考,刚刚还在困着她的情绪好像在此刻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怎么也追不上来了。

    时鸢侧过头看向裴忌。

    他的袖口随意挽着,透着一股恣意不羁的味道,一双修长分明的稳稳扣着方向盘,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路,和平日里一样的气定神闲。

    裴忌的唇角甚至还挽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也许是因为他实在太过熟悉这些挑战肾上腺激素的极限运动,此刻他的身上,那种桀骜不驯的感觉更浓,像少年时的他。

    仿佛能带着她,一切冲破前方的黑暗,让她能够奇异地安定下来。

    在这种疾驰的速度里,所有的复杂情绪都被抛之脑后。

    好像确实什么都不怕了。

    有他在身边呢。

    不知过了多久,车速慢慢降了下来,停在了山顶。

    裴忌打开车门,绕到另一侧的副驾驶座。

    时鸢攥着安全带的手还没松,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还有些发直,显然是没从刚刚的刺激里回过神。

    他轻勾了勾唇,语调戏谑:“吓傻了?”

    其实裴忌刚刚没用多少速度,连他以前玩的时候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她还在车上,他心里有分寸。

    但她在车上的时候,飙车带来的快感似乎比以前更甚。

    他的心理确实不太正常。

    大概是因为,想到能死在她身边,他都会觉得高兴。

    裴忌又弯了弯唇,俯下身平视着她,目光幽深。

    “别怕,就算是死了,有我陪你。还怕什么。”

    又在说混话了。

    撞进他漆黑深邃的视线里,时鸢终于慢慢回神,反应过来他的话后,她不悦地蹙起眉。

    她看着他,认真道:“以后不许再提那个字,不吉利。”

    裴忌轻笑了下,又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看看外面。”

    时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是一览无余的星空。

    没有城市里的高楼大厦阻挡,夜幕里缀满了零零散散的星光,像细碎的钻石散落在黑丝绒绸布上,璀璨夺目。

    时鸢想要下车去看,刚一起身,腿就一阵发软,险些一个踉跄。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笑得宠溺:“出息。”

    时鸢才懒得跟他计较,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色吸引过去。

    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遮挡,星空美得更为澄澈,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人心的美丽。

    望着眼前足以包容万物的浩瀚无垠,刚刚因为疾速而加剧的心跳慢慢平息下来。

    想要倾诉的欲望忽然就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

    她忽地轻声开口:“裴忌,我今晚见到老师了。”

    裴忌侧眸,定定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知道他在听,时鸢又缓缓道:“当初,我答应过老师,会一直跳舞,不会辜负她的期望,要拿很多很多的奖回来,要站到更大的舞台上去。”

    “可是我却食言了。”

    “我骗老师说,我不想跳舞了,我想去演戏赚钱,所有人都相信了。他们都觉得我是为了钱,才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她更咽了下,声音有些发颤。

    “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想跳舞,是我不能再跳了。”

    闻言,他的眸光一凝,眼里暗涌的情绪被沉沉压下,隐忍的情绪晦涩不明,望着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泄出一丝心疼。

    时鸢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那片星空,忽然出了神。

    气氛陷入寂静当中,过了许久,他终于沉声开口:“怎么受的伤?”

    她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下,很快便被遮掩下去。

    “是意外。”

    恍惚间,时鸢又想起了那天,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得知噩耗的瞬间。

    是她生命中又一次至暗的时刻。

    那个时候,裴忌被她伤了心,离开了南浔。奶奶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房里,父亲变成了一块冰凉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