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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年少是你】

    昆城九月,据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一整个月都是阴雨天气。

    最低气温只有十三度,街头冷风夹细雨,绒呢子大衣和围巾也抵御不住的寒冷。

    男孩抱着湿透的课本和被人用小刀割得破破烂烂的书包走在街头,肩带淌过泥泞地里,脏污不堪。

    十二三岁的模样,浑身校服和鞋袜都被水浸透,却不是因为这场绒毛细雨。头发**地往下挂水,低温的关系,男孩清秀的小脸被冻出一种近乎纸质的苍白,嘴唇紧抿。

    他始终低着头,过路行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正值下班放学高峰,行人群鱼入海般蜂拥通过马路,霭沉被夹在中间,没有撑伞,随着行人你推我攘,他沉默无言地往前走,雨水和寒气渗进骨头里,四肢仿佛被冻得失去知觉。

    前面红灯。

    霭沉停下脚步。

    细雨落在水洼地里,溅开一圈圈纵横交错的波痕。

    他垂下眼睫,那片小小污脏的积水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同样是凌乱不堪的。

    身旁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

    怀里的课业本掉进水洼,散开,几张纸页漂浮在水上。

    是同校的一个女孩子。

    女孩匆忙上前,“对不起啊,我刚才没看见——”

    她话没说完,被身旁另一个女孩拉住。

    另外的女孩如同见到什么鬼怪,脸色都变了,在耳边低声提醒道:“你疯啦,你还敢靠近他?他就是‘那个’啊,学校里都没人敢和他一起玩的!”

    “……那个是哪个?”女孩没听明白。

    另外的女孩警惕地扫了霭沉一眼,赶紧拉着旁边的人后退两步,讳莫如深道:“就是怪胎啊!”

    女孩很快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人’?”因为忌讳,她不敢直接喊他的名字,只是用学校流传的暗语替代。

    她原本想帮忙的手立马缩了回来,不可置信道:“就和传说中的一样,他妈妈是做——”

    霭沉用力捏了捏拳头,飞快捡起散落在水里的课本,闯了红灯,一头扎进川流的马路当中。

    -

    回到家已经六点半了,天色昏暗,细雨在鹅绒色的路灯光影中翻飞。

    这带是城区里旧楼,总高不过七层,每层六户,因为建成年久,外墙灰漆大多剥落,楼道边角布满青色霉斑,厚厚结成块状的蜘蛛网。

    钥匙放进楼底大门锈迹斑斑的锁孔,铁块扭转的声响艰涩,要费足浑身的劲儿,又担心过于用力,一不小心把钥匙断在里边。

    一楼不足十平米的平层,毫无章序地停满了各种自行车、电动车、小孩的滑板车,楼道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两个大人并肩通过。没有灯光,感应灯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坏了。

    周遭都是拔地而起的摩天高楼,遮天蔽日,低矮的居民楼围困其中,半丝月光也捞不到。

    就这样又破又小的居民楼里,每户二三十平米的小房子,因为临近市区,每个月仍然要好几千块钱的租金。

    七楼顶层。

    墙外挂着白面黑字的广告招牌,“陈氏推拿”,是他在夜里唯一的光源。

    霭沉低头在一串钥匙中找出家里大门的那一把,刚准备开门,忽地听见里面传出女人的惊叫声。

    他手一颤,钥匙掉在地上,声响在空旷的楼道内格外明显。

    现在六点三十六分。

    他忘了答应过妈妈,七点以前不回家的。

    隔着门,他听见落下清脆的掌掴声,伴随男人的低骂。脚步细碎而急促,紧接着,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陈珊的脸出现在门后,头发凌乱,半张脸浮着鲜红的五指印,看见面前的孩子,猛地怔住。

    陈珊一把攥住霭沉的胳膊,慌乱地道:“你怎么就回来了?!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七点以后再回来吗?!”

    霭沉皱眉,陈珊的力道很大,攥得他生疼,“妈……”

    视线越过陈珊身侧,望见屋内衣衫不整的男人。

    四十岁出头的样子,肥头大耳,肚腩突兀,霭沉对这个人有印象,是街头一家小卖部的店主,叫刘伟的。每回陈珊带他去那家店买东西,这个男人总会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把陈珊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刘伟正在穿上衣,看到门外的男孩子,心头怒意未消。他刚才不过是在按摩的时候伺机摸了一把陈珊的腰,陈珊竟然用刮痧板狠狠扎进他的后背里!

    刘伟提好裤子,从钱包掏出一百块钱扔在床上,骂骂咧咧地道:“给你的钱!妈的贱货,老子肯给钱跟你干是看得起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在老子面前装什么高贵?你男人要是要你,他早回来了!”

    陈珊如同被戳中什么痛点,眼眶霎时红了。她失控地举起柜子上的花瓶砸过去,“滚!你马上给我滚!”

    花瓶在脚边四分五裂。

    要不是刘伟闪得快,花瓶会迎面把他砸个头破血流。

    刘伟看着手背被瓷片划开的血痕,心头怒意更盛,大步上前揪住陈珊的头发,“你这个贱货——”

    陈珊痛得惊呼。

    霭沉冲上去用力推了刘伟一把,“放开我妈!”

    男人身材巨型,根本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能抗衡的。霭沉用尽全力的一推,刘伟仅是往后踉跄了两步,脚后跟踩在花瓶碎片上,割开血肉,痛得他龇牙咧嘴。

    刘伟反手攥住霭沉,怒骂:“妈的,一家子贱货!”

    “放开!”霭沉挣扎着,看见母亲痛苦的神情,他抬起刘伟的手,狠狠咬下去!

    刘伟痛得大叫。

    霭沉一脚踹在刘伟肚子上,刘伟没反应过来,竟硬生生被他踹出门口,往后几步便是台阶。一路痛叫着滚下去。

    霭沉趁机把大门反锁。

    陈珊的情绪已近崩溃,双手捂住眼睛,脊背贴沿着门板缓缓无力地滑坐下去,脸颊埋进双膝,哭声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