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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只形态怪异的“咒物”躺在铁床上发出痛苦嘶哑的声音,他们曾是人类,因诅咒而被迫变成如今生不如死的模样。

    我面无表情地走近他们抬起手,白光乍亮将他们包裹在内,他们扭曲的身体正一点一点恢复原状,窸窣声渐消,光亮淡去,所有人都恢复了原状。我再走近每一个伤者治疗他们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口,待治疗好最后一位后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剩下伤势比较轻的则是家入老师用她的反转术式来治疗。

    在我准备离开时一只很小的手轻扯住我的衣角,我回头看她。

    “谢谢姐姐。”小女孩有气无力地笑道。

    我换上温和的笑颜柔声道:“不用谢的。”

    小女孩满足地睡去,手垂落下来我轻力接住以免她的手撞在床边,再将她的手放回她的身旁让她以安稳的姿势安眠,做完这些我这才打算离开。

    五条老师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以慵懒闲适的姿态安静地旁观。

    见他未离开,我在心里叹口气,全程被五条老师默不作声地盯着让我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我心里很是疑惑他为什么会那么空闲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想多看看家入老师吗?

    有这个可能,因为他和家入老师是同期生,算起来已经认识了大概十二年吧?十二年,正好是我与五条老师之间的年龄差。

    我没有参与过他之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不知他的过往,同样的他也不知我此前十五年的人生,在过往的岁月里我们从未相遇。

    在从前的年岁里,关于他的事迹我只略有耳闻,他像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是我只能遥望而不可触碰、不可接近的人。

    我与他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属于广阔的天空,沐浴光明,而我则浑身染满了污垢,在黑夜里下坠。

    我垂下眼眸与家入老师道别,正准备和五条老师说再见他却站起身像是也要离开的样子。

    不再多待一会儿吗?家入老师还在这里的吧?

    “白桜?”

    他的声音很好听,声线华丽贵气又夹杂着他的那份轻浮,每次唤我名字时我总莫名感觉到细微的温柔。

    怎么可能,是错觉吧。我总这样告诉自己。

    我不想过多留恋这个世界,害怕四年后自己会在不甘中离开,要是化作了诅咒会给他添麻烦吧?我已经给他添了太多麻烦了。

    “怎么了?”他问,“为什么我感觉你很难过?”

    “没有的,五条老师。”

    我能对他说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我该怎么开口呢?

    “好吧。”

    我打开房门走出这间房间,五条老师也跟着走出来。

    “悟。”

    房间里的家入老师叫住了他,他停下脚步。

    “你就是个笨蛋。”她说。

    “哈?”五条老师一头雾水。

    我也是,犹豫着还是选择先离开,向前走了几步没想到五条老师被家入老师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后没有追问她而是与我同行。

    与我不同,他兴致看起来很不错,同我一起走在因夕阳而昏黄的长廊里,我的目光由干净的木制地板移到身旁的他身上,由下而上最后停在他的腰部。

    他个子高我许多,大概一米九几的身高,比大多数人都要高,我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然而我选择了收回目光。

    风从窗户吹进长廊,卷起我高束的马尾发尖,他曾随口说过我这样的发型看起来很精神,自那以后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发型,我身上的制服长裙裙角也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想要时间停滞,停在这一刻,可惜并不可能。

    最后我们站在长廊尽头,碧蓝的天空已被乌云遮盖,雨滴珠串似的一颗连一颗往下落砸在石砖上溅起水花最后消失。

    下雨了,某种意义上我与五条老师同行的这刻也得到了停留。

    神明啊你是听见了我的愿望吗?我心里无奈。雨终究会停,我与五条老师终究会分开,这样的方式并不能长久地停留这一刻。

    我是个贪心的人,好像一遇到五条老师就很想拥有很多有关于他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呢?我想要——他多念几遍我的名字,多对我笑一笑,多陪我一会儿我还想要他的拥抱,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想了解他的过往,知道他的一切

    还想要什么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某个念头自心里涌出扩散至我全身丝线般牵动我整个人,我想要抓住这个念头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却怎么样也抓不住。

    想要的这些就够了吗?这些就够了吧?

    倾盆大雨砸在绿叶上引枝叶晃动,我盯着那细细的枝叶对一旁的五条老师开口说话,打破了安静。

    “五条老师。”

    “嗯?”他偏头看向我。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诅咒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我张了张嘴,最后轻叹一口气,“您可以祓除我吗?”

    和问伏黑时的问题不一样,五条老师也和伏黑不一样,他没有立即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

    我知道这个问题也许会很伤害他,他可能会想起夏油前辈,一年前他就面对过这样类似的问题。

    我没有问他会不会祓除我,而是问他可不可以成为祓除我的那个人。

    “有时候我很好奇白桜都在想什么。”他面向我,弯下腰没有距离感地凑近打量我,像是想透过我的神情来看透我在想什么。

    距离太近了,我仿佛都快感觉到他的呼吸,那碍事的眼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五官线条都很好,露出来的余下半张脸皮肤白脂似的细腻,双唇像是涂了唇膏似的看起来很柔软。

    造物主实在是太宠爱他了,赋予了他许多普通人所想拥有的东西。

    随五条老师的靠近我微往后一倾,呼吸一滞愣愣地看着他。

    他叹口气站直身体,我才得以缓口气。

    “果然是在难过吧。”

    话音一落我刚想反驳却被他轻轻抱住。

    “乖孩子、乖孩子。”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耐心道。

    我涨红了脸伸手想推开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阻止我这样做,我低下头闷声道:“我不是三岁小孩,我已经十六岁了”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耳边的雨落声都渐远,我似乎只感觉到这个拥抱的存在。

    他身上有浅淡好闻的香气,总会让我感到安心。

    “十六岁也还是孩子嘛。”

    还是孩子吗?

    我轻轻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嗯。”

    我没去看他的表情,瞧见雨雾中一道熟悉的人影。

    伏黑正举着伞站在不远处,也不知他何时到的,杵在大雨里既不上前来也没有离开。

    他站在那里,眉间又萦绕着无名的愁绪。

    好奇怪,他是在难过吗?

    “伏黑?”我小心翼翼问道。

    “我想着下大雨,你没有带伞。”他解释道。

    “我正好需要。”我忙道,“谢谢你。”

    “没事。”他走近我们,又向五条老师打了声招呼。

    五条老师看看我又看看伏黑,略有思索。

    ”五条老师要一起走吗?”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