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2)

        她不说话。脸上一贯的没有表情。乔晖也知道。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个习惯。越是愤怒，越是安静。

        他却笑了，隔着十几米，他用了几步就走了过来。

        “小意，来上课？”他说出的话，就像邻居见面这么简单。

        孔意看着他，打量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看。心中觉得不够解恨，转而低下头，盯着他左臂空荡荡的袖子看。有风吹来，袖子在风中摆动。孔意觉得，大仇得报。

        他任由孔意看。

        时间停滞不前，十几分钟，却像几年。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小……”却见孔意转身走了。

        孔意真的走了。再不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要问他这几年藏到哪里去了吗？要问他这几年过的好不好吗？要告诉他，我找了你好多年吗？要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你吗？

        要哭吗？要抱他吗？

        要问他，胳膊疼不疼吗？

        都不要……

        孔意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都不想做。只想快快逃开。逃到没有他的地方去。

        孔意一边快步走，一边用心听着身后有没有脚步声。但他没有追过来。孔意松了一口气。

        进了教学楼，拐上楼梯，爬上三楼。孔意在306机房门口，站住了，深呼吸，按部就班的穿上鞋套。背着包进去了。先去讲台旁边的签到簿上认真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的课程，老师讲常用的函数。孔意听不懂，只能拼命地记笔记。

        取n的绝对值，返回n弧度的正切，返回以e为底的幂……孔意听得想哭，仿佛又回到了高一那个倒霉的夏天，抛物线、函数，怎么学都学不会的数学，逢考必罚的高老师……

        同桌的男孩子看着孔意奋笔疾书的样子，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写了个纸条，说：“文科生吗？别记了。学号写给我，作业我帮你写”。

        孔意感激的抬头看他，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忙低下头，将自己的名字、学号、院系和手机号都写下来，并在旁边写上一串谢谢。

        他将纸条抽过来，夹到自己的课本里，小声地说：“请我吃饭”。

        孔意忙不迭地说好。

        他鼠标轻点了几下，登陆了孔意的账号，手指翻飞地输入各种字母，孔意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除了空格键，其他的孔意都看不懂。只一会儿的功夫，屏幕上，小程序设置好了。一扇窗户缓缓打开，窗外是一片玫瑰园，一朵一朵的玫瑰慢慢绽开。

        他推出了孔意的账号，说：“好了，你登陆看看”。

        孔意忙从惊讶中缓过来，忙去自己电脑上登陆了账号，找到“已提交”，看到那一大片绽放的玫瑰花。

        他说：“戴上耳机试试”，说罢，递上耳机。

        孔意伸手去接，他躲开，笑着用眼睛去看孔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孔意略微低了低头，他轻轻地帮孔意带上耳机，用眼神示意孔意去点开程序。

        耳机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很熟悉。

        孔意盯着屏幕上的玫瑰花，听了好久，才想起来，《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最近的校园广播里，每天都在播放这首曲子，没有歌词，只有轻柔的钢琴。每天傍晚，伴随着大家忙忙碌碌的脚步，这首曲子一直唱到天黑。没有解说，没有演唱，就是这样流水一样的音乐，伴随着晚霞，伴随着微风，轻轻地唱进大家的心里。

        孔意听着耳机里的音乐，没说话。想了一会儿，摘下耳机，小声地说：“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哪天？”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孔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好说：“随你挑”。

        “那下课吧，行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样子毫不遮掩。

        孔意低头想了想，回答他：“不好意思，下课我有事。改天吧”。说罢，低着头，不再看他。他也没有继续说话，两个人继续听课。他继续敲击键盘，孔意继续奋笔疾书。

        老师喊下课的时候，孔意还在低着头假装记笔记。他笑着说：“别装了，走吧，老师要关机房了”。

        “哦”，孔意迅速地收拾了书包，他抢过来拎着，几步跨出门，在门外等着。孔意慢吞吞地走出来，扶着门框脱了鞋套，伸手说：“给我吧”。

        他也没多纠缠，还给孔意书包，说：“一起走吧”。

        物理系的楼梯是旋转的，孔意扶着楼梯扶手，越走越慢。他很有耐心地跟在身后，什么也不说。

        从大厅走出来，下了门前的台阶，是那两棵巨大的花树。

        孔意停下脚步，仰头看他。他很高，背对着晚霞，脸上是模模糊糊的阴影。他笑着说：“你要说什么？”

        “我还有事，再见”，孔意抬手，摆了摆。

        “好的，下周见”，他很爽快的笑了笑，双手插兜，转身走了。走了几步，转身跟孔意挥了挥手。

        自始至终，孔意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由得抖了抖肩膀。

        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沿着台阶走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圆圆的鞋头，上面一个小巧的蝴蝶结。迟聘说，上了大学，就是大姑娘了，要学会打扮，不能再穿运动鞋了。寝室里几个姐妹一起去大润发超市，买了这一模一样的鞋子。每个人都觉得美美的。

        校园里的广播，又开始播放那首音乐。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春天的手呀翻阅它的等待……

        走着走着，脚下多了一个影子。浓厚辛辣的烟味将自己包围了起来。孔意不需要抬头，更不需要转身，就知道，他就在身后。

        物理系是老楼了，门前的台阶用红色的砖砌成，砖缝中长出来青苔，滑溜溜的。孔意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脚步，脚趾在鞋子中紧紧地抓着。孔意想，不要滑倒，更不要滑倒地像是要投怀送抱一样。要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