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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马大山是那种志大才疏、心比天高之人。山民联军进攻受挫,伤亡两三百人,战斗力还在。但沙马大山已经失去了信心。

    平日里汉人可不是这样的。只要山民一吓唬,汉人们就会服服帖帖,忍气吞声。这次怎么会不同呢?也许是垂死挣扎吧?

    “两位,接下来该如何办?”沙马大山没了主意,左右为难。打吧,不一定攻得下来;不打吧,如何应付应邀而来的两位头人?如何面对一无所获却伤亡不小的族人?

    麻布隆和盘虎对视一眼,麻布隆道:“此处汉人明显有所准备,城墙高大,反击坚决,一时难以攻下。不如前去攻打城步县城?胡县令怕得要死,肯定不会抵抗。”

    盘虎也附和出声。没有弄到战利品,他们也难以向自己的族人交代。

    “要是县城也城门紧闭,坚决防守呢?”沙马大山犹豫道。

    说到底,山民们的信心都是建立在平日里汉人软弱可欺的基础上。他们想着只要山民前去,汉人自然会跪地求饶。他们从来没有攻坚或激烈战斗的准备。

    是啊,县城汉人更多。要是县城的汉人也像这里的汉人一样坚决抵抗,山民能讨得好处吗?

    再说攻打一个小村落,汉人朝廷不会有什么大的反应。要是攻打县城,汉人朝廷的反应如何可就不好判定了。

    “不如围困。”盘虎道:“咱们人多,不如堵在这里。谅里面的汉人也不敢出来。”

    “对,围困。”麻布隆忙不迭道:“咱们进不去,也不让他们出来,饿死他们。”

    沙马大山也不甘心就此放手。他点头同意了两人的围困战术。

    三个头人都是平日在自己寨中作威作福,打打猎、欺负几个汉人还行,真正论到带兵打仗都没有概念,都当成围猎行动。

    此次出征,三人都没有携带什么粮草,最多不超过三日的口粮。因此,围困朱顺明只能是个笑话,三人想当然的做法。

    汉人不一定是最勇敢的民族,但一定是最隐忍的民族。汉人围城,围上几个月是常事,还有围困几十年的。

    朱顺明费了这么大劲,布了一个局,就为了射杀几个山民?然后让他们围困几日知难而退?那就太简单了。

    ………………

    山民大军从南面进攻玖安镇时,朱顺明已经派出张槃的第三旗从西面丛林离开了玖安镇。

    西面丛林密布,又有悬崖,寻常人等不能轻易进出。

    沙马尼果等人从西面丛林进入玖安镇,都没有携带大型器械,只带了随身的弯刀匕首。

    但经过朱顺明丛林战训练过后的第三旗士兵显然不是寻常人。特地打制的飞爪等器械,让第三旗很快穿过丛林、悬崖,消失在茫茫大山中。

    ………………

    三郎山,彝人大寨。月色朦胧中,寨中的彝人都睡得十分香甜。青壮年出征在外,寨中的妇孺老幼早早的睡去,寨中没了平日的活力和生气。

    “布谷……布谷……”

    勤奋的鸟儿天不亮就开始鸣叫。很快,其余方向都有鸟儿开始回应。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隐约中,数十道黑影将寨子包围,鬼鬼祟祟,有若鬼影。

    几声鸟叫过后,周围突然一下陷入沉寂,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也停止跳动。

    几点火星闪烁,接着火星像萤火虫一般飞起,又从半空掉落到大寨中。

    “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冲天的火光四散开来,一下点燃大寨中的木质房屋。

    清晨的微风拂过,让这些火焰更加兴奋,更加肆无忌惮的吞噬一切。

    “怎么回事……”

    “走水了……”

    “阿娘……”

    “阿爷……”

    彝人大寨一片混乱。风声、火苗吞噬一切的“噼啪”声、惊呼声、惨叫声、牲畜嘶鸣声……响成一片;浓烟、火光、惊慌的人群、慌不择路的牲畜、不停倒塌的房屋、惊飞的鸟雀、乱奔的蛇鼠……无不显示大火的凄美。

    有幸运的彝人光着脚跑出大寨。他还没来得及庆幸,黑暗中一股劲风袭来,一支弩箭将他钉在地上。他终究没能逃出生天。

    被黑暗中的魔鬼射杀的彝人很多,被大火吞噬的彝人不少,但更多的彝人是被浓烟熏死的。

    扼住自己喉咙、舌头伸得老长的彝人痛苦的死去,仿佛在控诉这个罪恶的世界。

    张槃目睹火光中奔走呼喊的小孩妇人,丝毫没有怜悯之意。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享受男人、父亲带来的荣光和财物时,就要承受男人、父亲带来的灾难和仇恨。

    大伙一直燃烧了四个时辰。巳时许,冲天的大火逐渐熄灭,只剩下残垣断壁中零星的火花和淡淡的烟尘。

    烧焦的尸体遍布大寨,痛苦的冤魂环绕周围。烈日当空,但大寨上方却笼罩着一片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