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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致说要赌个大的,仇平本不当回事,可这会儿,他瞬间变了脸色。

    这位陆公子乃苏州府富商之子,仅仅这几日,在赌坊便砸了上万两银子,一掷千金都不眨眼,便可想象他真正的资产该是何其丰厚!

    拿全部的财产做赌注,仇平十分震惊,又有些不相信。

    “我怎么知道你有多少银子?说不定你是骗我的,你根本就不是富商之子!”

    话音刚落,仇平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别的不提,就拿陆致身边那个国色天香的妾室来说,等闲人断然得不到这般貌美的女子。

    “我的身份是真是假,你父亲最清楚。”阮亭面色无异常,眉宇间透着气定神闲。

    他朝平时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几十个小厮抬着木箱子进来,大大的木箱子摆了一排,打开盖子,金光璀璨,里面是一摞又一摞的金条、银票和地契。

    猛然看到这么多金条和银票,在场之人无一不张着嘴巴,一片哗然,“乖乖,这加起来得有多少银子啊!”

    仇平亦是如此,他盯着一溜排的金条,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在赌坊里长大,什么出手阔绰的人没见过,在广州府还繁华热闹的时候,进来赌坊的达官贵人,一夜之间输掉十几万两银子都是常事。

    可像陆致这样财大气粗的,把所以的银子都赌上,还真是不多见,光是银票和地契就装了满满几个箱子,这是什么概念!怕是整个广州府找不出一个比他还要阔绰的人!

    阮亭靠在梨木椅上,“这只是一小部分,若是我输了,在苏州府的财产,我会尽快交给仇小公子。我的诚意摆在这里了,仇小公子可愿和我赌一把?”

    仇平从震惊中回过神,“陆致,你当真想好了吗?若是你输了,你所有的财产都是我的了!”

    阮亭低笑一声,玩味的道:“生意人,哪一个不赌,无非是赌的大一点,还是小一点。况且,未必我会输。”

    仇平眼里闪过贪婪的光,财帛动人心,苏州府的富庶繁华,他是听说过的,陆致的财产,怕是要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两银子。

    这样的诱/惑摆在他面前,很难让人不动心。

    他脑子里飞快的权衡着利弊,他是赌坊的少爷,赌坊里所有的猫腻和赢钱的手段,他最清楚不过,这里还都是他的人,有专门可以听辨骰子大小的老手。

    陆致是赌徒,而他等于是处在庄家的位置。况且,前几日陆致来到赌坊,一把都没有赢,水平不足为惧,陆致明显是赌/性成瘾,失了神智,才会用自己全部的财产下赌。

    左思右想,仇平觉得自己处在绝对有利的一方,他胜利的可能性在九成以上。若因为犹豫不定错过了这次机会,损失的可是不计其数的银子。

    还有一点,他父亲这几日外出办事,赌坊是他说了算,他应下这个赌局,仇鸾也不会立即知道。

    主动提出要赌的人是他,阮亭却是没有一点紧迫感,“仇老板经营赌坊多年,仇小公子也是爽快利落、峻拔英伟之人,我才想着与你尽兴的赌一把,若是你不答应,那我就让下人把这些箱子搬回去了。”

    “慢!”仇平狠狠拿起桌子上的的茶盏,一饮而尽,又把茶盏用力砸在桌面,“我和你赌!”

    仇平脾性暴躁又好面子,最怕被人激。既然胜算那么大,他没必要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广州府是仇家的地盘,赌坊里千千万万的套路,他更是熟悉。他的退路有很多,要担心的人是陆致才对。

    他盯着阮亭,“你想怎么赌?”

    阮亭打开折扇,“赌坊是仇小公子的地盘,来者是客,这规矩该由我定下!”

    仇平同意了,“是这个理。”

    他本就处于上风,若是再冒冒然抢着定下规则,这可就是把不公平摆在明面上了。

    阮亭拿着折扇,轻轻点着桌沿,“前几日来赌坊,我一直玩的是赌大小,今个就继续赌大小吧。你我共赌十局,中间不可叫停,不可退出,主动叫停者,即为输者。若你赢了六局,则把我全部的财产交给你,否则,即是我赢。”

    “好。”仇平答应了。

    赌大小不是多么复杂的赌法,再者,这个规矩听起来很是公平,并没有偏向陆致那一方。

    阮亭笑了笑,“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不知仇小公子的赌注是什么?”

    仇平一时哑言,往左右看了一眼,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赌坊里围了这么多人,平时可没有这样热闹啊!

    人群中一人插了一嘴,“赌个大的!陆公子出手这样阔绰,仇小公子可不能比不上陆公子啊,咱们赌坊的脸面,就交到仇小公子身上了。”

    这么多人看着,仇平没法子,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这个赌坊,我占四成,就拿这四成和我余下的财产做赌注。”

    “好,仇小公子好魄力!”阮亭拍掌,“方才我说的规矩,仇小公子也应下了,既如此,就开始吧!”

    阮亭定了规矩,摇骰子的人则是赌坊里一个上了年纪的伙计。

    骰子在骰蛊里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甄玉棠不禁认真起来,直直的盯着不断晃动的骰蛊。

    阮亭全部的财产,其实还真没多少,他的俸禄,全都在甄玉棠手里,甄玉棠会每个月给他一些零用钱。

    可刚才阮亭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差一点把甄玉棠骗着了,有那么一刻,她还以为阮亭手里的财产真是富可敌国呢!

    摇骰子的声音停下,阮亭随意道了一句,“小。”

    仇平不着痕迹朝人群里一个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而后道:“大!”

    骰蛊被打开,三颗骰子的点数加起来恰是十一,确实是大。

    仇平得意笑起来,赌场里有专门出老千的人,也有专门听声就能辨别大小的高人,方才他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那个中年男子,外号叫崔老九,脸上有着明显的黑痣,正是他手下的人,自然是站在他这边。

    接下来的三局,是同样的结果,利用旁门左道,仇平每次都赢了。

    很快,到了第五局。仇平早没了一开始的心惊胆战,脸上得意的笑也越发明显,只要赢下接下来的两局,他就是最终的赢家。

    第五局按部就班的进行,仇平一如既往的朝崔老九看去,却突然变了脸色,崔老九怎么不见了?

    阮亭探究的看着他,“仇小公子在看什么人?”

    仇平收回视线,赶紧道:“没什么。”

    阮亭唇角噙着浅笑,“既然没什么,该你了,仇小公子。”

    没有崔老九给他支招,仇平皱着眉,只得随便猜了个结果,“小。”

    不料,这一局的结果却是大。

    仇平拧了拧眉,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不过,他已经赢了四局,赢面很大,不过是输了一次,不算什么。

    仇平打好精神,等着下一轮开始。他本以为崔老九马上就会回来,可是,直到这一局结束,才看见崔老九矮小的身影。

    没有崔老九帮忙,仇平心绪难定,时刻担心出意外,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一下子输了两局。

    仇平火气越来越盛,直到看到崔老九进来,他沉着的脸才不那么难看。

    崔老九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太清他的面孔,仇平皱着眉端详了几眼,心生怀疑,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许是注意到仇平的视线,崔老九抬起头,不明显的冲他点点头。

    仇平拧着的眉松开,黑痣还在,也是他熟悉的面孔,正是崔老九的模样,看来是他多想了。

    接下来是第七局,仇平以为胜券在握,脸上重新恢复得意的神情,按照崔老九的提点猜着大小。

    然而,不知是崔老九失灵了,还是仇平的运气太差,他又一连输了两局。

    到这一刻,他与阮亭都赢下四局,谁能赢下最后两局,谁就是最终的赢家。

    一转眼到了第九局,仇平呼吸急促起来,迟迟不敢猜大或是猜小。

    一连输了几把,他已经不信任崔老九的赌技了,可是他也不相信自己的水平。

    他的脑子仿佛被塞进一团泥浆,晕乎乎的。

    目前他与陆致打成平手,按理说,此刻叫停,他不会承担一丝风险。

    可棘手的是,他答应了陆致定下的规矩,不可叫停,不可退出,否则,不用继续赌下去,他直接就是输家。

    初时听到陆致定下的规矩,他满心满眼的不以为意,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些规矩是一个怎么跳也跳不出来的陷阱,断绝了他弃赛的一切可能。

    仇平勉强打起精神,“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陆致,和气生财啊!若是你我都弃赛,我们不会浪费一丁点银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大家有钱一起赚,如果最后两局我赢了,你损失的可是全部的财产。陆致,美妾在怀的日子你过得好好的,作何非要弄的两败俱伤?就算你执意要赌,总要问一问你身边人的意见吧?”

    阮亭轻笑一下,并不被仇平的话术影响,幽深似海的眸光,落到甄玉棠身上,“还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