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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晨风贴面凉意郁郁。

    纪默走后,纪恕、苏豆蔻、云桑三人趁着破晓前的安宁小睡了一会儿。

    天光不及大亮之时便醒了来。

    千面阁厢房。

    纪巺亦小睡了一阵儿。

    睁开眼头有点发沉,他从随身的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含在口中,片刻过后整个人清明了不少。

    他左腿外侧有一处剑伤,肩头有一片红肿,好在问题不大。当时有一个暗器朝他飞来他用手里的剑挡了一下,最终暗器避过了要害之处却崩落在了肩头。他自己本就是医者且医术了得,早已得空包扎完毕静待恢复如初。

    纪大堡主受伤还要从昨日说起。

    昨日他与纪平尚未赶到京都而天色已晚,纪平带着一干行李,虽不大多可也比纪巺马上的包裹重一些。纪大堡主的包裹里只是他的几件换洗衣物而已。

    一整天赶路人与马本就枯燥辛苦,正好天晚可以休整,是以纪平投了客栈,而随性的纪大堡主嘱咐了纪平一些事宜之后则寻了一条近道意欲进入王城。

    纪巺艺高人胆大。

    天时已晚王城大门必然紧闭,而纪堡主偏偏心似离箭,想要早一点见到孩子们。于是他打马抄近路赴荒郊,打算绕过一片无人之地进入子城。

    夜走无人之地虽难度系数稍稍大那么一点,但既省了许多麻烦又能安然去到千面阁,何乐而不为?

    这条近路纪巺几年前无意之中走过。此处乱林森然,气氛寂寂,时有野兔野狗出没,简直是一处乱葬岗的好所在。路过乱葬岗再往里走是一片过渡性的荒滩,穿过荒滩再前进给人的感受就好多了,阴森可怖之气渐散,一条不窄不宽的小道直通外城。撒了马,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跃过外城,夜色掩映之下再从外城进入子城亦是小事一桩。

    纪大堡主好打算。

    也兴致勃勃那样做了。

    无怪乎纪巺像个任性的毛头小子一般着急入城,一想起他的江师伯十分之十二可能就在王城隐着,他的心就不平静地跳动起来。

    他十分之十二的确定他的师伯江半图就在王城!

    面具嵌字不留痕本是纪家绝学。只此一家,绝无分号。

    只要面具在,按图索骥就可以找到他的“好师伯”。这么多年,父亲纪寒柏之死留给他的疑问和遗憾从来没有轻易挥弃过,江半图,他一定就是答案所在。

    到时候,师伯,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一个地方的乱葬岗是不会轻易消失不见的,纪巺循着几年前的记忆和老路而来。

    夜色沉沉。

    纪巺的坐骑名唤“霜鹘”,浑身雪白快如闪电,灵性十足。

    今日今时这条通过乱葬岗的路仿佛比往日更沉寂一些。

    举首望天,天上有星子闪烁,前路漆黑如墨。

    星光璀璨照不散脚下浓黑。

    不过也好,有星子指引方向足够了。他想。

    霜鹘与主人心意相通,纪巺抓缰绳的细长手指不过轻轻一动,霜鹘便停了下来。

    四周一时静寂。片刻过后纪巺听到一股风沙吹刮过地皮的摩擦声,一两声不知名的小动物叫,还有……兵器的碰撞声和断断续续的惨呼。

    前方有人!

    纪巺的血液沸腾了一瞬。

    按说已然不惑之年的纪大堡主遇到争斗事该见怪不怪才对,可是他心中居然腾起了一股好奇。

    缓缓捋了捋马鬃,霜鹘动了一下脖颈,也兴奋起来。

    试问有哪一种兵器之声不能点燃一个男人的热血呢?

    纪大堡主并不好事。

    只是一点好奇罢了。

    好奇的纪堡主身着一身利落玄衣拍马向前。

    霜鹘踏起路上浮尘跑得又快又稳。

    不过几个弹指之间,兵器碰撞声便清晰可闻。

    纪巺勒住缰绳,飞身下马,藏好霜鹘与自己的身行极目向前望去。尽管双眼已经适应夜视,然而前方人影跃动看的并不真切,只从兵刃击溅的火星中隐隐看出有四人正在前方荒滩里对打。地上业已躺了一个,不知死活。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只听得一个声音陡然拔高呼了一声“李泉!”

    纪巺看的精彩,不知觉不觉之下脚踏化羽于飞的方位,朝前移了几米,以便看得更清一些。

    只见那个浑身血污的李泉挣扎了两下,留下几个字“我们上当了……快走……”便扑倒在地再没了生气。

    “慢着!”仅剩的那个男人身上好几处伤口,眼看体力不支,他跳出圈外站定,以剑支地,匀了两口气,一板一眼道:“我们兄弟中了埋伏,今天折在这里怪我们学艺不精,可我们不能死的不明不白,阁下是谁为何杀我?”

    另外两个人同样身上带伤,不过比起以剑支地的那位仁兄好多了。闻言,他二人一个不屑一顾“哼”了一声,一个抚弄剑刃嗤笑了一下,只眼神如蛇蝎般紧盯着他,显然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而抚弄剑刃的那位用指尖沾了一沾剑刃上的鲜血,食指放在口里吮了吮,看起来极是津津有味。

    纪巺心道:这二人太残忍了些。看那装扮和动作也太不像正经人。

    处于下风、体力不支问话的那位半天也不见对手回答,显然颇为着恼。

    他将身躯挺了挺。

    “士可杀不可辱,来吧!”他举起剑,口吻悲壮,“可恨我张珪一生为人重义守诚,万不料今日竟戗于无耻小人之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