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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本就凌乱的梦境以令莺时措手不及的惊醒终结,梦魇之后的余韵盘桓在思绪中久久挥之不去,亦是让莺时多时都未曾回过神。

    如此一直过了小半日,莺时都因为最后那张仿佛修罗的殷旭的脸而神不守舍。

    李沁阳看她恹恹的,午后便留她在公主府中歇息。

    莺时却道:“民女既留在长公主身边,便得尽心服侍,否则如何能做长公主的人。”

    莺时本就看来柔弱,纵然是李沁阳亦对她存有怜惜之心,本意是留时间给她,趁着还未回殷旭身边去做些想做的事,却不曾想从她口中听见“长公主的人”这几个字,意外之余倒是多了欣喜。

    见李沁阳眉间舒展,莺时不免暗叹自己总还是猜对了这长公主的心思。

    李沁阳午间与王后郑氏以及朝中一些命妇、贵女有花宴,听莺时坚持陪自己去,她亦是乐得带着这么个懂事的美人赴宴。

    这段时间以来,莺时跟随李沁阳接触了不少郢都中的官门女眷,听了一些是非,有听过便一笑而过的,也有一些是女眷们说来另有深意,而她不甚明白的。

    她原对这种宴会并无兴趣,又猜李沁阳有什么安排,便每每认真听了,有些疑惑虽得不到解答,但总算是有个印象。

    如今他与李沁阳有了暗中约定,才明白过来,李沁阳一早便有了要与自己建立关系的计划,试图通过这些命妇、女眷将她们的关系散播出去。

    在这其中,她除却是公主府新晋最得宠的红人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即是郢都商会会首的未婚妻子。

    而殷旭原该是武安侯的人。

    莺时从未想过自己会卷进这些关乎朝堂政党的是非里,但眼见已脱不开身,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更认真地从那些看似闲谈的女眷口中筛选、分辨有用的信息,以此来了解当下的处境,以及揣测李沁阳的心思。

    今日又是如此,莺时勉强打起精神,做好了再一次窥探郢都权门的准备。

    及至郑氏设宴的别宫,莺时才扶李沁阳下车,一阵熟悉的马车铃响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听得那脆生生的车铃声,远远便穿透了周围的声响传来,正是郑渔卿的车驾。

    郑渔卿先前想借郑氏和李沁阳的关系,借李沁阳之手迂回着敲打殷旭,却遭到了李沁阳的拒绝,再加上如今莺时总跟着李沁阳,她心中更是不服,见了人,脸色之比甫下车时更难看。

    不论是前尘往事还是现今的时局,莺时知道得越多便越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郑渔卿,无奈她身份低微,并不能公然与这皇亲国戚作对。

    李沁阳自然晓得两人间的纠葛,她却也需顾及自家弟媳的面子,暂且镇着这两个年轻女子,至少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郑渔卿不走,莺时便始终忍受着那侯府千金充满敌意与鄙夷的目光,不论是盯着注视,抑或一扫而过,郑渔卿对她的不满并未多加掩饰,显然是在场之人都看得出来的。

    莺时因着近来繁重的心事和昨晚那一场梦而始终心不在焉,加之郑渔卿暗中的挑衅,即便有李沁阳在身边,她也如坐针毡,不像先前出席这样的花宴,还能静下心来听旁人说了什么。

    李沁阳一直知道莺时今日反常,看她实在难耐,便许她退席歇息。

    莺时如蒙大赦,谢过李沁阳后便离开了设宴的芳华殿。

    郢都秋景已盛,正是入冬前今年最后的草木热闹,尤其是经人精心打理过的王室园林。

    莺时走在两旁开着木槿的□□上,却无心欣赏此等秋日盛景。

    她原是心烦意乱,琢磨着自己几时回去找殷旭才最合适,拖得太久,必然要惹李沁阳不悦的。

    裙角无意掠过小道边长出的花草,勾了低矮的花枝。

    莺时才将裙角扯回来,眼看着一双绣着牡丹的鞋出现在余光里,再有那片艳丽的裙角,她已是知道来人是谁,想走却又走不得。

    “这儿比起你住的院子如何?”郑渔卿身边没带奴婢,步履从容地走向莺时,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依旧傲慢,尾音里尽是调侃。

    脑海中又是人仰马翻的模糊画面,隐有惨叫声被秋风送来,激得莺时浑身战栗,已是暗暗咬紧了牙冠。

    两人过去为数不多的交锋里,郑渔卿只道这从淮地来的外乡女子不过以为殷旭能为自己撑腰才那般无礼,并不将莺时放在心上,更谈不上将其视为对手。

    但眼看着殷旭对莺时的坚定与日俱增,李沁阳也有意将莺时带入郢都贵女群中,郑渔卿便不能再无视这看来娇柔无害的女子。

    秋光里花草蔓蔓,□□小道上一个是牡丹富贵,一个海棠娇美,秾艳如画,该是极好看的。

    却偏偏,沉默的对峙里总有异样的情绪流淌涌动,纵然花轿人美,也大大失了色。

    莺时交握的右手用力得近乎要捏碎自己的左手手骨,当真是痛了才让她恢复了几分清醒,原先氤氲在眉间的浓烈情绪随着拂过的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