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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我睡得一夜不宁,清晨将醒未醒之际,听见门“吧嗒”一声轻轻地关上。

    有人出去了。

    霎时睡意全无,从床上坐起来,狭小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走了。

    有一刻钟的愣神,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时候了,干脆爬起来把被子抖展平铺在床上,简单洗漱干净,厨房还有袋泡面烧开水煮上。

    等水烧开的过程中,靠坐在床边打开电脑继续改论文。

    眼睛略过没几行字,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季夏站在门口冲着我笑,不管不顾我有些错愕的表情,自顾自地走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眼锅里的面,嫌弃地连锅带面倒了个干净,然后上锅烧水,利落地打了两个蛋进去,调些盐和鸡精,淋了几滴清油,撒些葱花,荷包蛋出锅。

    季夏在柜子里找出来两个碗,盛出来,看了我一眼,招呼我:“傻站在那里干嘛?我买了包子,快吃早餐吧。”

    荷包蛋。乳白蛋清咬开以后是凝固的蛋黄,配上青葱的味道,不咸不淡。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荷包蛋了。

    季夏把自己碗里的蛋黄放在我碗里,在我耳边唠叨:“阿朽你真的是拉低了帝都青年学生的平均生活质量水平。”

    我低头咬了一口圆滚滚的蛋黄,抬头咧开嘴冲她笑,眼前的人却变得模糊起来,嘴角湿哒哒的,有些咸……

    这久违的味道,原来我这么怀念它。

    ——

    季夏把保温壶放在我的桌子上,气呼呼地冲我抱怨:“都说要迟到了,我妈还要我等着带早餐。一个寒假,我都胖了好多。”

    我笑着安慰她:“也是关心你嘛,这不也没迟到嘛。”

    季夏扁扁嘴,拧开保温壶,看了一眼,冲我嚷嚷:“阿朽,你得帮我吃,太多了,我根本吃不完,我妈说敢剩下就不让我吃饭。”这样浮夸又刻意。

    保温壶里上层放了五个小包子,中层放了切块的黄瓜和小柿子,底下是荷包蛋。我垂下眼睛,心想季夏真的总是这样啊。

    这样浮夸又刻意的演技,也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觉得别人会看不出来吧。

    “真是丧心病狂,她居然放了两颗鸡蛋!”季夏有些抓狂。

    “我轻盈曼妙的身姿还如何撑得住这么猛烈的攻势。”

    “就你话多。”我白她一眼。

    “所以,我请你吃蛋啊。”

    “阿朽,你太瘦了,都不长个子,人家过年都胖一圈,你怎么反而瘦了两圈呢。”

    我拿起来勺子,问她:“还吃不吃?”

    季夏点头,坐下来,一一摆开,举着勺子喝了一口汤,招呼我:“阿朽,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我敲了敲桶沿,笑她:“阿姨早知道你吃不完啊。”

    季夏看了眼手里的勺子,“哼”了一声,捏拳捶我:“就你最聪明。”

    包子解决完,埋头小口喝汤,季夏把蛋黄剥出来问我:“阿朽,你吃蛋黄不?”

    “你不吃?”

    季夏摇头:“吃了感觉像晕车一样。”

    “那我把蛋清给你。”

    季夏吞下蛋清,笑:“那以后我的蛋黄你都承包了,你的蛋清都归我!”

    ……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我在2021年的春寒里,哆嗦着把碗里荷包蛋的蛋清和蛋黄剥离开来,然后,把蛋清放在我对面女孩的碗里,女孩的脸怎么都看不清楚,我低头想吃掉碗里圆滚滚的两个蛋黄,眼泪“吧嗒吧嗒”地滚到汤里。

    然后,世界清晰了。那蒙在眼前的水雾化在了我眼前的一碗汤里。

    坐在我身旁的女孩低头不说话,和我一起不停地抽着肩膀,一起喝汤。

    成功把壶里的东西吞扫一空,我和季夏趴在窗台上仰头晒着太阳,聊会儿小天。

    “这次月考又没追上他。”季夏有些遗憾。

    我照常用安慰了她n多遍的话继续安慰她:“没事,咱们学校大小测试无数,周测月考期中期末模考统考,他总有奔走千里马失前蹄,考前生病拉肚子,出门被狗咬出意外的时候吧,你总会有一次追上他的。”

    “寄希望于他考试失常,还不如我努力用功来得可靠实在些。”她将脸埋在手掌里,声音有些低沉,“我是很想超过他没错,但也不只是想超过他啊。”

    我偏过头去看她,很想告诉她,其实很多事情没有那么难的,没有这么复杂,只是有人自己要把感情投射进去,自己陷进去,自己走不出来。

    但我时常又会怀疑,季夏喜欢的究竟是那个苏远程,还是喜欢苏远程的自己。

    如果是后者,那得是一个多虚幻的影子啊。

    于是,我闭上了嘴巴,转过头继续看窗外。清晨日光从窗外照进来,丁达尔效应形成的光柱倾泻了半个教室。季夏唤我的名字:“阿朽。”

    “嗯。”舒适恰好的日光总将人照得有些懒散。

    季夏盯着我多看了两眼:“阿朽,你最近白了些。”

    “真的?”我偏头冲她笑。

    “还胖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