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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过了三伏,算是正式入了秋。

    前厅正对着公主府的庭院,院中的梧桐树由前几日的金黄变成了枯黄。一阵秋风扫过,落木萧萧而下,树下的仆役正提着扫帚清扫枯叶,传来阵阵窣窣的响声。

    姜济坐在桌案前,看见乔洛夏款款而来,秋风拂过发丝,她随手捋了捋头发,娇俏可人。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寒暄道:“禔都秋日的天气古怪得很,前两日突然热了起来,现在说凉就凉了。今日恰巧路过,给公主殿下带了些桂圆红枣糕,府里的嬷嬷说,女子秋日吃这个最合适。”

    姜傲扫了一眼桌上的糕点,心中暗嗤,什么时候轮到这蠢货来献殷勤。

    乔洛夏道了谢,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三皇子日理万机,府中吃穿用之物都很齐全,往后不敢再麻烦殿下。我自小身子不好,隔三差五就又病了,也怕过了病气给殿下。”

    姜济是个粗线条的人,完全没听出这话是在委婉地叫他以后没事别来公主府,还以为乔洛夏提自己身子骨差,是想让他多照顾着些。

    姜济殷勤地说:“无妨,其余事再大,也不及公主的事情大。公主身子不好,我府中的府医医术尚可,跟宫中太医不相上下,日后慢慢替你调理。”

    日后?慢慢?

    身后的姜傲攥紧了拳头。上辈子还没发现,这姜济胆子这样大,乔洛夏也是他能觊觎的人?

    乔洛夏也听得莫名其妙,敷衍道:“不敢不敢,我府中也有医术高明的医师,不敢劳殿下挂心。”

    茶已饮了两杯,桌上的桂圆红枣糕还不曾动过。

    姜济把盛着糕点的瓷碟往乔洛夏那边推了推,“尝尝?特意让下人去鹤味轩买的,禔都最有名的铺子。”

    乔洛夏刚要伸手,身后的仆役上前来给她添了半杯茶。她这才发现,原来身后的人是姜傲,怪不得一直觉得脊背发凉。

    姜傲扫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她悄无声息收回了手,轻咳了几声,“实在不想扫殿下的兴,可我最近咳疾又犯了,医师叮嘱不能吃甜腻的东西…这红枣糕我一定好生留着,等好些了再吃。”

    姜济点了点头,“原是这样,倒是我粗心了。那等公主咳疾好了,想吃什么我再给你送!”

    再送?乔洛夏头都大了,不知这姜济怎么就突然对她生了兴趣,难不成这一世真的要提前被赐婚了?

    她只好客气地说:“不敢劳烦殿下。”

    姜济欲举起茶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看了一眼乔洛夏身后的仆役,可那仆役竟一点眼色都没有,完全没有要上前给他倒茶的意思。

    倒是他带来的仆从会了意,从屋侧快步上前来,给姜济添了茶。

    姜济又不悦地看了一眼乔洛夏身后的仆役,发现那人姿容非凡,不似寻常的粗使杂役。而且总觉得眉眼在哪里见过,仔细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乔洛夏察觉到姜济的眼神,害怕姜傲被认出,赶忙先解释道:“他是我府中的医师,不是仆役,伺候不周还请殿下见谅。”

    姜济这才移开了视线,刚听乔洛夏说最近患着咳疾,随身带个医师也正常。

    姜济饮了一口茶,犹豫着说:“前几日进宫,听母妃说起,父皇有意赐婚于我和公主,但皇后近日病着,这事就先搁置了。不知…”

    乔洛夏听到此言心中大惊,觉得后背的寒意更甚,面前还是初秋,身后就像已到了凛冬。

    她突然掩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半晌也不见停,打断了姜济说到一半的话。

    身后的“医师”示意婢女扶公主起身,淡淡道:“公主殿下咳疾犯了,要回屋喝药歇息,三皇子请回吧。”

    这话语气清淡,很不客气,虽明面上挑不出错处,但姜济总觉得听得很不舒服。

    但这医术高明的民间医师,脾性古怪、不讲礼数也不是不能理解。

    乔洛夏走后,公主府的其他侍从赶忙上前补了几句客气话,又仔细收起了他带来的糕点,恭敬地把姜济送到了府门口。

    走远了几步,乔洛夏就停住了咳嗽,屏退了扶着自己的婢女。

    身侧的姜傲眉间的阴戾气还没散去,沉默着跟乔洛夏进了寝屋。

    乔洛夏也发愁,姜傲现在根基未定,不一定能阻止住赐婚,舒皇后的病不知什么时候能好,一旦好了,想必这赐婚之事就要提上日程。

    她轻叹一声,柳眉紧蹙。

    姜傲扫了她一眼,冷声说:“公主殿下想嫁给姜济?”

    乔洛夏轻轻瞪了他一眼,没有一点威慑力。

    姜傲冷哼一声,继续道:“照现在的情势看,姜济怎么也比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四皇子强,他那倒是个好去处。不,不是有名无实,连名都没有,只怕宫里的人都以为我已经在时疫中病死了。”

    他审视的目光盯着乔洛夏的眼睛,循循善诱道:“若是公主想嫁他,那便去吧,我也能理解。”

    只不过,要是真想嫁,他也是不许的,那就得让乔洛夏失踪,找个密室把她先锁起来。

    若是乔洛夏只活过这一辈子,她兴许就信了姜傲的鬼话。

    但现在,她太了解姜傲了,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不可能放自己去嫁什么姜济,说这话只是想试探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