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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管家着实怔了一下,若是平时的老爷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了简语羡的,就算让莫家遭受一点损害都不行,莫海安是个斤斤计较的人,锱铢必较。

    而今,那个女人害死少爷,老爷却要将她放了。

    “老爷……”老崔虽然知道自己没权说什么,但也实在觉得这样很对不住死去的少爷。

    “我这辈子,过的太自私,甚至对女儿和儿子都是这般,我老了,想通了,能放一马,则放一马吧。”莫老爷慢慢闭上眼睛。

    老崔走到门口,听见身后又传来老爷的声音:“府里,清净了好多啊。”

    不知道老爷是在跟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不过这府里确实安静了不少,自从少爷去世,老爷病倒,莫家差不多倒了大半,府里的宫女丫鬟审时度势的厉害,觉得没什么依靠,便都结了工钱匆匆找新家了。

    所以这府里现在,算上柴房那位关着的丫头,恐怕也就不过四五个人了吧。

    老崔没有说什么,走到院子里,看着这满院的萧索,长叹口气,当年的莫家何等风光,生下小少爷的时候,金陵城十里长街共同庆贺,造成万人空巷的壮观。

    现如今,人去楼空,一旦莫家没了往日的风光,昔日里的笑脸,就都变成了狰狞的嘲笑。越想越觉得心酸,老崔跟了莫老爷那么多年,看多了潮起潮落,多年从未放弃,即便败落也相信有朝一日莫家能恢复往日风光,可是现在,他没有那个信心了。

    因为他从莫老爷的眼里看见的从未有过的洒脱宁静,那还一种饱经沧桑后的释怀,对世上之事已然没有欲望。他们都老了,争不动了,也不想争了。

    这样也好。

    走到柴房,看见简语羡那丫头,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头发乱做一团,脸上也脏兮兮的,衣服上的血结了痂,变成深褐色,大片大片地让衣裳看上去,皱皱巴巴。

    其实老崔心里一直埋怨这着姑娘,所以刚才听见老爷要放了她时,才会多说了两句,但现在,看她浑浑噩噩成那般,竟也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说,昔日里也是风光八面的司制坊坊主,虽然没和她打过几次交道,但多少也听过关于她的传闻,说她聪慧双绝,年轻是便在众多绣女中展露头角,往后一直顺风顺水,一直坐到坊主的位置,这一坐,就是快七年。

    从前只听说她是个厉害的女子,却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她是当年莫府收留的那个小丫头简繁。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谁知道那用以示人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的面孔,谁知那唱戏人自己的悲欢离合。世人只听他们口中的婉婉吟唱,却从不关心,他们将怎么的人生,融入了那戏词。

    老崔蹲下身,显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微弱的一丝,他松了口气,而后拍拍她的肩膀。

    “简姑娘。”他道:“醒醒。”

    简语羡一直是醒的,因为她神志从未有过的清醒,她知道谁在拍她,谁在和她说话,自己又在什么地方。这些她都明白。

    但她又好像是昏迷着,因为她恍惚觉得,莫玄奕好像还尚在人世,还在另一边想着法儿的考虑,怎么折磨自己过瘾。

    “跟我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好吗?”

    简语羡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老管家满是皱纹的那张脸,轻声问:“是莫玄奕让你来的吗?”

    老崔明白,这丫头怕是悲伤过度,还没能从中脱离出来。

    看她这副可怜的样子,老崔一大把年纪,也实在不忍给她打击。便点了点头,道:“是莫少爷让我来的。”

    “他又想干什么?”简语羡带着哭腔:“他将我折磨的还不够吗?!”说着语气有些激动,嗓音也跟着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