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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她和周忻一行人一起出校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答岸的妈妈在等她。

    周忻明显看到答岸本能的退缩了一步,似乎很害怕,他皱了皱眉。

    答妈妈往这边看了过来,看到周忻和蒋寒他们,脸色忽然凝重,

    她走了过去,盯着周忻他们,问答岸:“他们是谁?”

    答岸低头,一股难堪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嘴巴干渴,艰涩道:“他们是我的同学”

    周忻礼貌问好:“阿姨你好,我是答岸的同学,周忻。”

    蒋寒被答妈妈凝重的表情吓得说话是结结巴巴,艰难的介绍完自己。

    答妈妈没有理会他们,继续盯着答岸,逼问道:“男性同学?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答岸双手紧张的抓紧了书包带,她动了动唇,面对妈妈严厉的质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忻把答岸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他的脸上冰冷了几分,依然保持礼貌:“阿姨,有男性同学,不奇怪吧?”

    “什么男性同学?我家答岸朋友都没几个,哪儿来的男性同学?”她抓着答岸的手臂,扯了过来:“跟我回家。”

    答岸看了周忻一眼,难堪情绪明显。

    就这样,她被妈妈带走了。

    蒋寒如释重负松了一大口气,心有余悸道:“她妈妈看起来好凶。”

    周忻依旧拧着眉,看着答岸走远的方向。

    回到家,答岸被妈妈拦在客厅。

    答岸始终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答妈妈看着她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怒火中烧:“说清楚,你们是什么关系?”

    答岸动了动干涩的唇,颤声道:“普通同学关……”

    话没讲完,被她斥声打断:“普通同学关系能走这么近?有说有笑的?我说的话你都忘了是吗?你知道早恋带来的后果吗?你还记得你小姨家的女儿变成什么样了吗?”

    答妈妈说话嗓音太大,脸上的怒火不减:“你爸爸刚走没多久,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没人管你了是不是?”

    答岸始终抿着唇,一滴泪从眼眶落了下来。

    “你以为咱们有了那点赔偿金就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了是不是?不用学习了是吗?你的成绩有多差了知道吗?你以为我不问我就不知道吗?你连六百分都考不上,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爸爸?你忘了吗,那些钱是用你爸爸的命换来的啊。”

    答岸用力咬住唇,一股铁锈的味道蔓延在口腔,她忽然激动,对上妈妈咄咄逼人的眼睛,回道:“我没忘,我都知道,爸爸的死我一直都没有忘,可是,我没有对不起我的爸爸!”

    眼泪不断落下来,不一会儿就泪流满脸,她瞪红着眼睛,痛苦的看着她:“我成绩一落千丈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吗?这么多年来,你的眼里只有成绩,只有面子,只有钱,小时候我每次拿第一的时候,你就拉着我到处炫耀,以为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孩子高人一等,这样你就会更有面子,而现在我比不上别人了,你再也没有在亲戚面前提起过我,我考得不好你就冷落我,我进步了你却一点也看不到,难道你不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吗?”

    答岸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心又开始疼了,头也晕眩起来,周围的一切似乎旋转,渐渐的,模糊不清。

    泪水模糊了妈妈的脸,她看不清楚她此时是怎样一副表情,或愤怒,或失望,或冷眼,总之,不会有悲悯,不会有愧疚。

    她继续说着,似乎要把着十几年来承受的痛苦全部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虚伪,你说爸爸在外面含辛茹苦,一年回不了几趟家,哪怕回来了也匆匆忙忙,第二天就要走,可是你呢?你瞒着全家出轨,爸爸到死也不知道,你只会把所有的希望和期许放在我的身上,让我喘不过气,你总是拿爸爸和你的辛苦来要挟我,让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活着,我害怕拿着让你不满意的成绩单回家,我害怕回家的时候遭受你的冷眼和失望,难道你就不曾心疼过我吗?我还是你的女儿吗?”

    一个巴掌覆盖了下来,左脸泛着疼。

    她又不是没挨过巴掌,只是这一次,她真的好痛啊。

    她知道为什么会挨这一巴掌,无非就是终于把这十几年来,母亲真正的脸皮撕裂开来,拆穿了她原本丑陋又冷漠的嘴脸。

    在亲情面前,终究战胜不过人的私欲,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那么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她嫌弃父亲的无能,没有给她过上富贵的生活,她嫌弃这个破烂的家庭,她怕自己现在的生活在亲戚朋友面前撑不起台面,怕自己的女儿比不过别人,她更怕自己的虚荣心被摔在地上狠狠践踏。

    所以她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女儿有出息,将来出人头地,她的面子也会好受些。

    可是,她太累了,真的好累,她想解脱这些桎梏在身上的重重枷锁,她也想如风一样自由奔跑在阳光下。

    答岸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墙上的玻璃瓶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她蹲在地上,声嘶力竭。

    如果能解脱就好了,她想。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人留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期待呢,反正没人会真正心疼她,没有人会懂她的苦,没有人会像爸爸那样用温柔抚摸她的脆弱,平复她的伤悲。

    卫生间的门被人狠狠的砸,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无非就是骂她不懂事的话罢了。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手垂落下来,指尖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是一地的玻璃碎片。

    指尖碰到锋利,被割出触目惊心的血痕,她颤抖着拿起其中一块玻璃,万念俱灰。

    没有什么方法比一了百了容易解脱了,死了之后她就永远陪着爸爸了。

    对,爸爸在那儿等着她呢,这个世界可以没有她,但另一个世界有爸爸,她并不孤单。

    她马上就能和爸爸相聚了

    答岸颤抖着把沾红了鲜血的玻璃移到手腕处,对上了那条跳动的,致命的脉搏。

    她用力一压,不一会儿,一道清晰的血痕暴露在空气中。

    世界万籁俱寂,山河无光,放眼过去,满目荒野,没有了一丝生息。

    似乎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