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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几天,陆行鸯果真忙的脚不沾地。

    莫清对此倒不太能理解,想着安排个席位而已,准备个礼物而已,拟订请柬而已,考虑饭菜而已……

    ……那么简单的事!何至于要这样愁眉苦脸?!

    陆掌柜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否则陆掌柜会将少年活活打……至少,打得哭天喊地!

    铺子里寂静,陆行鸯在安排宾客的席位,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闫掌柜和古鲁掌柜安排在一桌。

    两家前几年是死对头,互相看见都不顺眼,近段时间却有逐渐重归于好的局面,她一时不知是将两家分开免得招惹是非,还是卖个人情给他们创造机会。

    陆行鸯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稳妥一些,不将这些弯弯绕绕放在陆昭的生辰宴上。转头去看坐在案台前悠哉悠哉的莫清,只见小少年闲闲地看着账,也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屋里炭火烧的不够旺盛,过了好半响,他老人家的手才从袖中缓缓伸出,在算盘上拨弄几下。

    孩子不学习,也不能全怪他,也在做家长的责任没有尽到位。陆行鸯默默盘算着哪一天是打他的好日子,莫清忽然言笑晏晏,向她这边看过来。

    陆掌柜面上不动声色,只听得莫清说,“阿姐,石场那边的货行已经妥当了,等办完老爷子生辰我们去看看?”

    看来还是努力做事的。陆行鸯收起刚刚跃跃欲试的念头,答应了。

    又过几日,陆府因为陆昭的生辰宴终于热闹起来,这一天,陆昭换上陆行鸯亲自为他挑选的衣袍,在一众宾客间笑得春风得意。

    陆行鸯在门口迎客,莫清便在一边陪着,也跟着她向来宾问好,偶尔有他不认识的人,陆行鸯就会笑盈盈地在人家进去后告诉他,这是哪一家的掌柜,铺子规模如何。

    小小少年记忆力极好,她只需要提醒这一次,待到席间敬酒时,他便能从从容容地与人家谈笑。

    陆家本来就是商人,陆行鸯也没请什么达官贵族,宾客大多都是这些年打交道的商人,熟稔的拍着陆昭的肩膀叫“陆兄”,不太熟的也能客客气气地称上一句“陆掌柜”。

    经商的大多是糙人,也没有舞文弄墨的爱好,大家席上坐着。上来一道“佛跳墙”,都伸筷子去吃,而后赞不绝口,相□□头,说“这菜真不错!真不错!”

    也有几个爽快商人,见到一些别的朋友在邻桌,端着酒杯就叫嚷,“你也来啦!快快!到这边和兄弟们喝杯酒!”

    大家没什么拘束,被喊的那人紧着往嘴里夹了一口菜,依言端着酒杯就去了,笑哈哈说来了来了,今天不醉不归!

    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家热情稍减,锣鼓就打起来,戏子们踏着碎步上了早搭好的戏台子,咿咿呀呀地唱。

    陆行鸯分好各人要带回去的寿礼,都用油纸包着,扎着一根大红花绳,里面寿面寿桃蜜枣粽子都备齐,还有一包桂花酥。

    等陆行鸯忙完,到陆昭那一桌去,按着他的肩,站在他身后陪他听了一会戏。片刻之后,她像是有所感应,低头看了一眼坐着的老爷子。

    已经到了女驸马向公主解释自己真实身份的地方,鼓声很急,旁人都屏气凝神,陆昭虽然望着戏台的方向,却有些失神。

    陆行鸯见了笑了笑,想着老爷子惯爱热闹,也爱感伤。

    她笑着看了一会儿,陆昭终于察觉,仰头与她对视,眼角也带笑。

    他眼角的细纹已经很明晰了。

    将近宴席尾声时,陈守初果真来了,后面跟着一个陈时小丫头。

    小姑娘一见到这情景,当下就嗔怪他,说就是你磨蹭,人家老爷爷过寿辰还最后来,像什么话!

    屋内热闹,大家也没注意到多了两个人,陆行鸯过去同他们打了个招呼,想着两人毕竟与一众商人身份不同,便让他们到里屋坐着。

    陈时四顾一下,没有发现顾寻安,咦了一声,问陆行鸯顾寻安是不是先走了?

    陆行鸯笑着回答,说自己并未邀请顾公子。陈时便小小“啊”了一声,接后吐吐舌头,暗中瞪了陈守初一眼。

    陆掌柜瞬间明白过来,想必是陈守初自己要来,顺带诓着陈时一起来了。小姑娘大约最近有些无聊了,认为顾寻安也在,乐呵呵地着了他的道。

    “阿清,你过来!”陆行鸯向远处正望过来的莫清招了招手,叫他来,“这是陈公子,你陪他四处转转。”

    陈守初虽是近段时间才从别处投奔到帝师府,但这些日子里来已经将京中各处都摸透了,哪里需要莫清来招呼?

    “走不走?”莫清冷着脸,小小少年脸上是明显的不耐烦。

    陈守初看了片刻,忽然就笑了,好哥们儿一般捅捅莫清的肩膀,说行呀,去转转呗!

    陆家自然是没有皇家贵族庭院中的假山园林、湖泊木桥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后院,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但是天冷,家中老仆也不精于护养,都蔫了。

    陈时手中捧着手炉,见到之后惋惜地叹口气,腾出一只手来去握陆行鸯的手。

    陆行鸯惊了一下,陈时的手干燥温暖,包着她的手,无端令她心中愉悦地一跳。

    她一边雀跃,一边惶恐。

    陈时没有瞧出陆行鸯的不自在,她偏过头来朝着她笑,问陆行鸯,“陆掌柜,你都邀请我表哥了,怎么不喊上顾寻安呢?”

    小姑娘问的直白极了,陆行鸯斟酌片刻,这才回答,“阿爹生辰,也算是给平常不常见的朋友聚一聚,没什么讲究,怕他来,我反倒招待不周。”

    陈时嘻嘻笑了一下,说陆掌柜真是客气了。

    反而生分。这一句陈时没有说出口。

    “陈姑娘,您身边的林秦秦,最好还是提防着一些。”陆行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提醒陈时。

    陈时疑惑极了,问为什么。

    在平城,陆行鸯当时虽然在乔文敬面前说了并不认识那早间同乔二公子有婚约的姑娘,但是心中却隐隐猜出了大概。

    陆行鸯在陈时与林秦秦之间,不论是利益趋势还是个人情分,总是多为陈时考虑多一点。提醒陈时也是怕这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受了骗,还平白被人轻视一片真心。

    但陆行鸯也不想细说太多,只是笑笑,“我素来看人很准,林姑娘心思细腻,待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你与她交往便罢,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个心眼。”

    她有一次见到林秦秦,是在街上给阿爹买药时,瞧见她递给一个小厮荷包,想必是接济家里,也没在意。

    可是既然她曾经是乔家婚约未成的故人之女,落魄至此,又是怎么与帝师家攀得了关系?

    她目的为何?靠帝师家攀贵荣华吗?

    其间是非,陆行鸯不想知晓,但是陈时那么天真,她唯恐小姑娘吃亏。

    陆行鸯语气郑重,纵使陈时心中不解,也明白无需多问了,陈时点了点头。

    陆行鸯的手在陈时的手中已经恢复温度,她捏了捏陈时的手,将她的小手又重新推到手炉上。

    也好。权当偿还这暖手之情吧。